灌州故事：河西九斗碗
灌州故事：河西九斗碗
文/刘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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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90年代的一天，随夫君去大观镇瓦窑村参加他表弟的婚礼，那时，刚调回都江堰工作不久。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感觉全村都充满了喜庆，树上的喜鹊在枝间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叫着，田间的稻穗涌着一波一波的谷浪，像在跳集体舞，田埂边的野花更是姹紫嫣红，竞相开放，艳丽无比。幼小的孩童们在我的身边不停地追逐打闹，大声喊叫嬉笑。
我小心地走在窄窄的田埂上并侧身让着疾跑的孩子，不停地说“跑慢点，慢点跑哦”。娃娃们定住脚步看我一眼，丢下一句“外瓜人！”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我前后左右地看着不知什么意思，夫君笑着说，喊你外国人，我很疑惑，我黄皮肤黑头发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怎么就成了外国人了呢，夫君笑着说，你说的是“外国话”嘛！然后便掩口偷笑。我回头欲意探究，但已容不得我了，越来越多的男女老少从我身边挤过朝一个方向跑去，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也稀里糊涂地随着人流朝前走，远远地就看到前面一块空坝子上不但有烟雾冒出，还热火朝天的样子。
走近一看，天呀，这是什么阵势？几个新垒的黄泥土灶，下面燃着熊熊烈火，上面架着大铁锅，锅里摞着一层一层的竹蒸笼，热气腾腾地冒着气泡，香气一阵阵地从蒸笼里飘出。旁边临时搭建的案板上面摆满了鸡鸭鱼肉和蔬菜，一帮腰栓一截油迹斑斑围裙的厨师飞快地挥舞手中的锅铲或菜刀忙得不亦乐乎，不远处一排一排的圆桌依次摆开，桌上整齐地摆着碗筷和酒杯，桌子中间摆有酒、饮料、香烟、喜糖，和一些装满红枣、花生、瓜子等干果的盘子。每个桌子边都已坐满了人，真是座无虚席。我傻傻地站在那，看着刚刚从我身边奔跑而过的村民们，现已坐在桌旁，吃着喜糖，嗑着瓜子，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好像在看一部电影。夫君扯我一下说：“等下一批吧。”我不解地望着他：“下一批？”“下一批吃饭啊。”夫君又重复对我说了一遍，我一听一下笑起来：“吃饭还要分梯队，该知道跑快点啊。”
一群身手麻利的妇女开始上菜，行云流水般穿梭在座椅和人群中，我们赶紧退避，往旁边的休息区走去，那里有些来迟的客人也在等待。走入人群，众多的乡亲打着招呼，很多的人都不熟悉。默默地坐下，望着那边呼儿嗨哟的宴席，想着这可能就是川西坝子著名的坝坝宴了。“表婶，表婶！”声音从耳边传来，望着喊人的男子我微笑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想回头看一下他喊的“表婶”，但背后已没人了，哎，难道喊的是我？看上去年龄比我大的人，竟然是我侄儿子？
果然，对方对着我又喊了一声“表婶！”吓得我赶紧假装熟悉聊了起来，听着对方乡土味很浓的方言，我竟然也连猜带蒙，弄懂了一个八九不离十，聊着正欢，人群骚动起来，第一批客人已在离席，马上又要进行下一批的美食大战。还在收拾餐桌，就有客人站在桌旁等候，我和夫君不紧不慢地朝餐桌边走去，远处一个年龄相仿的小伙子朝着我们的方向使劲喊：“舅舅，舅舅，这边来！”夫君喜笑颜开地朝那走，并拉着我，大家都在抢座位，现场似乎有些混乱。坐下后小伙子喊了我一声“美眉”，我脸一红，心一跳，心想叫什么“美眉”，夫君附耳过来说嬷嬷（mer）就是舅妈的意思，我一听，赶紧严肃表情，正襟危坐，一副老辈子的样子。
菜品流水般地端上来，令人眼花缭乱，粉蒸肉、酱肘子、龙眼肉、烧什锦、炖整鸡、红烧鱼、喜沙肉、咸烧白……加上开席时的红酥、凉拌鸡、卤拼等凉菜，我悄悄数了数，有十六道之多，并不是九个斗碗呢。后来才知道“九斗碗”原来是以蒸菜的九个大菜而得名，“斗”在四川方言里是“大”的意思，“九斗碗”亦撑场面和菜多量足之意，看这阵势真有不抚壮观之意呢。
菜品多的重重叠叠地摆在桌上，望着那一碗晶莹剔透的喜沙肉，看着上面撒着细细白砂糖的五花肉，和肉下糯糯软软的微黄糯米饭，我忍不住伸出了筷子。一口咬下，发现肉的中间还夹着豆沙，轻轻地一抿肉就化了，满口生香，又拈起一筷糯米饭放进嘴里咀嚼，感觉又软又糯又香又甜，真是好吃极了，喊我嬷嬷的侄儿看我爱吃，一下把它端到了我的面前，让我大快朵颐。桌上的客人们也越战越勇，软糯弹牙的酱肘子，外酥里嫩的豆瓣鱼，鲜香的烩什锦……每一道原汁原味的佳肴，都被大家吃出了氛围和气势。最后端上的一道炒菜——韭黄炒肉丝，我也下箸夹了几口，这寓以天长地久的寓意，也是大家对新人的最好祝福。
表弟身着藏蓝色的西装，内搭洁白的衬衣和鲜红的领带，越发的英俊，当他带着着红裙的安龙镇的新娘向我们敬酒时，客人们就起哄让新郎和新娘喝交杯酒，新郎和新娘也大方地举杯就饮，毫不推脱，“祝新人新婚快乐！”“祝早生贵子！”“祝百年好合！”祝福声声不断，好不热闹。原来坝坝宴也这么有排场，这么有趣，这么热闹，这么出乎我的意料，让我这个外地人真正见识了川西坝子的风俗，在这称为河西的地方，体验了一番集鲜活淳朴的民俗民风和美食为一体的盛宴，我一下喜欢上了坝坝宴。望着这片土地上幸福快乐的人们，望着这个被著名的青城山、普照寺、药王庙等景点环绕的村庄，望着那葱葱郁郁的山，清冽冽的河水，和那炊烟、狗吠、田埂、野花……我没有理由不说出——河西，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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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霞：笔名玉瑕，现居于都江堰市，系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都江堰市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歌、散文、散文诗、小小说、影评等文章发表于《星星诗刊》《人民代表报》《成都日报》《四川工人报》《华声晨报》《攀枝花文学》等各种报刊，有作品收入多种诗选本，有诗歌获得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