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侬电影随笔二题:作为“扣子”的道具/丑石

 

          作为“扣子”的道具

    ——《非常公寓》

     文/金侬

  导演:吉勒·米穆尼

  主演:樊尚·卡塞尔、莫妮卡·贝鲁奇、罗马内·贝森格

  荣获九七年西里尔·科洛德英国电影奖、第五十一届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外语片

  幸亏是看碟,要是看电影,我敢说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观众看完此片,都会被情节搞糊涂。看碟就没关系,看不懂再看,直到看明白为止。所以,看碟时代,创作者想要糊弄观众就不容易了。

  《非常公寓》的情节差不多由五块组成:一、二,马克斯的现在时和过去时;三、四,艾莉丝的现在时和过去时;五,马克斯、艾莉丝、莉萨、鲁辛和丹尼尔的现在时。由于片中现在和过去时空交错,马克斯、艾莉丝和创作者主、客观视点穿插,整个故事就显得曲折迷离、错综复杂,让观众如坠五里雾中。

  影片前半部分其实是创作者给观众下了一个套。马克斯新交了女友穆里尔,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婚前马克斯要到日本出差。就在出差之前与日本商人面谈生意的时候,他意外地发现莉萨——他的前任女友在打电话。莉萨打完电话就跑掉了。他没能追上,却在电话机旁捡到了她落下的宾馆房门钥匙。

  穆里尔送马克斯到机场,俩人依依惜别。穆里尔哪里会想到,她刚一坐上回去的出租车,马克斯便从机场口出来,也坐上了另一辆出租车。他没有出差去日本,而是依旧留在了巴黎。

  马克斯留下来就是为了寻找莉萨。他马上驱车去了莉萨所在的那个饭店。在413房间里,他发现了一个化妆盒和一张撕碎的报纸。报纸报道了艺术品商人丹尼尔遭受了不幸——他的夫人遇难身亡。马克斯断定此事与莉萨一定有关联,便去了丹尼尔夫人遗体告别现场,开始跟踪丹尼尔。

  通过丹尼尔,马克斯果然知道了莉萨的新住址。他找到丹尼尔藏在信箱里的房门钥匙,潜入房间,睹物思情,沉浸在对莉萨的怀念中。突然,房门被打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他连忙躲进衣柜。女人痛哭失声,打开窗户要跳楼,马克斯高喊莉萨的名字将她抱住,但他抱的却是另一个叫莉萨的女人。

  追踪了半天,追错了人。看到马克斯失望的表情,我也同样失望。

  就在马克斯寻找莉萨的时候,回忆通过马克斯的视点将他们认识的经过交代了出来。

  那个自称莉萨的女人,姑且叫她“莉萨”,遇到陌生的男人马克斯,居然留他过夜,半夜还主动爬起来与他做爱。次日清晨,我们看到她站在阳台上,抽着烟,表情陷入沉思。聪明的观众应该感到这个女人肯定有来历。

  视点开始由马克斯转到“莉萨”身上。原来,她就是马克斯的哥们鲁辛的女朋友艾莉丝。她为什么要冒充“莉萨”呢?艾莉丝开始以回忆的方式对此作交代。原来,艾莉丝就住在莉萨的对面,她时常能看到莉萨和马克斯肌肤相亲。那一对男女的互相撩拨,勾起了她的情欲,她悄悄爱上了莉萨的男友马克斯。一个偶然的机会,艾莉丝和莉萨相识了,她们马上成了好朋友。莉萨哪里想得到,艾莉丝无时无刻不在觊觎马克斯,只是马克斯一心扑在莉萨身上,对此浑然不觉。

  机会终于来了。喜欢旅游的莉萨要到罗马去,走时很匆忙,她要艾莉丝递话给马克斯,要他等她两个月。然而,艾莉丝没有替莉萨递话。马克斯那头就莫名其妙地被莉萨甩了。这就有了影片开头马克斯要与穆里尔结婚,莉萨也交上了新男友富商丹尼尔。这一切皆因艾莉丝从中捣鬼。

  现在,艾莉丝玩大了。她不但实现了与梦中情人的结合,甩了男朋友鲁辛,还一次又一次地阻止了莉萨与马克斯相见。有趣的是,马克斯似乎还爱上了艾莉丝,他还追她到了机场。

  可怜鲁辛被甩了倒也罢,莉萨因为误会被丹尼尔认定她背着他与别的男人乱搞,丹尼尔用一把火把自己和她烧了。

  五个人中最不晓事的是穆里尔。马克斯追艾莉丝到机场,穆里尔正好掐着马克斯出差回来的点去机场接他,穆里尔还以为男朋友刚刚从日本出差回来呢。

  这部电影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几个道具,它们在复杂的情节中起到了提示、暗示和警示的作用。拾到、打碎、再找到的那只莉萨的化妆盒;带骷髅头的车钥匙链;莉萨屋里墙上的油画;红色高跟鞋;录像带;还有那朵摆放在丹尼尔亡妻棺材上的白玫瑰,最终又悄然出现在莉萨的眼前……

非常复杂的情节,非常需要醒目的给予特写来提示的道具。它们的出现就像扣子,会牢牢地系在观众的注意力上,从而使观众在解开这些扣子时把情节串到一起。

——原载《大众电影》杂志

        丑石

    ——《无能的人》

      文/金侬

导演:竹中直人

主演:竹中直人、风吹纯

荣获:提名第十五届日本电影大赏最佳电影、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女配角,威尼斯国际影评人奖

  故事不复杂,角度却是怪怪的。讲一个三口之家,男人助川突然爱上了收藏石头。助川原本画漫画,画得好象还可以挣钱,但自从爱上石头,他就再也不画漫画了。老婆骂他,他也不管。他在河滩边支了一个摊,开始做起了石头的生意。

  生意做了一段没人买,助川便去拜访“爱石狂会”的会长石山石云。会长一通天花乱坠地神侃,顿时把助川侃晕了。但会长的弟子轻石却告诉助川,会长遇到每一个爱石新人都会重复这番话,轻石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轻石还说,会长美其名为爱石,其实是替卖主找下家,每一次交易,会长都抽取高额佣金。轻石还说,会长的老婆因会长的性无能四处偷人,说不定她已瞄上了助川。助川听了,楞了半天。

  助川依然在河滩边卖石。这一天,来了一个卖鸟人,他在石摊前驻留了一会儿。助川帮他找到了买家,他就把卖鸟的一半钱给了助川。助川有了钱,便带老婆、孩子外出采石。轻石告诉助川有个采石的好去处,三个人找过去一看,发现那地方早已因施工而关闭。三个人悻悻而归。归途中儿子竟找到了一块妙石,助川给它起名为“夫妻瀑布”。

  在爱石拍卖会上,这块“夫妻瀑布”以一万块起价,竞价到一万七千块。这时,助川妻自报二万,有人报出二万一。助川妻报三万,有人又报三万一。直到助川妻报出五万的天价,整个拍卖场才无人应声。最后,助川把自己拍卖的这块石头抱回了家,钱没赚着不算,还白赔进了五千多块佣金及摊位费。

  助川玩石宣告彻底失败,他又重操旧业,开始画起了漫画。等到助川把作品交到出版社,编辑却说,这漫画过时了。编辑要助川画出版社的命题漫画,助川不加思索地拒绝了。助川这样做等于自绝财路。为了谋生,他竟到河滩干起了背人过河的苦力。

  一天,石山石云的老婆又来了。她这已是第三次来了。她来是想让助川跟她走。助川不理睬她,她就让助川背她过河。助川背她过河后,向她伸出手。她以为他是要跟她走,没想到助川是管她要钱。

  周围的人都看着助川,他们想看这个卖石人到底怎样为生。助川的儿子来了,叫爸爸回家。紧接着助川妻也来了,她拉起了归途中丈夫的手……

  助川爱石,石没有人要,爱石的人自然就是无用无能之人。竹中直人是以石喻人,用拟物手法来表现商业时代的艺术家助川的悲剧命运。助川所以爱石,那是因为他像石——不迎合世俗,不屈就环境,像石头一样固执、坚硬和不容易被改造。这是资本主义社会极端缺少的性格,因此,它注定是悲剧的。

  说到石,中国作家贾平凹曾经写过一篇散文名曰《丑石》。文中说他家门口有一块丑石,丑得不能再丑,大家都非常反感、讨厌它。但就是这么一块万人嫌的丑石,有一天却被天文学家拿走了。天文学家说,这是块从天上落下来已经有几百年历史的陨石,是一件了不起的东西。大家都很惊奇,说这石什么用场也派不上,既不能垒墙,连台阶都垒不成,有什么了不起?天文学家说,正因为它不是一般的石头,当然它不能派一般的用场,所以,它才会遭到世俗的讥讽。贾先生最后说,这时,他才感到丑石很伟大;它的伟大在于不屈于误解而寂寞的生存。

  我觉得贾先生写的丑石简直就是拟人化的无能的人助川。他就是被误解和寂寞生存的。赏识他的天文学家在哪里呢?

我不是什么家,但我欣赏他。他的妻子也开始欣赏他了。还会有别的人欣赏他吗?

我想应该还会有人的。

——原载《大众电影》杂志

附金侬书法作品三幅。释文如下:

其一:

《题西林壁》_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其二: 

《饮湖上初晴后雨二首·其二》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其三: 

《和子由渑池怀旧》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关于金侬:

本名张扬,书法落款名金侬,常用笔名废墨。

著名书法家,知名影评人、记者,资深媒体人,小说家,编剧。

  中国文联编审,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丝绸之路电影节评委,中共中央直属机关书画协会会员,中国书画院会员,中国书法名家联合会理事,中国民盟书画院会员,中国民盟北京市委文化委员会委员,北京市政协书画院会员,清华附中特聘专家级书法教师,文化部老年大学特聘书法教授,原《大众电影》杂志编辑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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