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群:陕北知青岁月

徐永群小小说系列

文/徐永群

陕北知青岁月
窑 洞 的 故 事
我到公社参加了三天会,是出席学毛选先进份子总结大会,我在会上也作了发言,后大家评比推选到县城参加更高—格的会议。
尽管出席会议的我们队大队长—再保举我去,最后我还是没有选上,大队长急得—个劲上火,队里杂事很多,他不愿意泡在会议里,我也无所谓开会也很累,半夜又得准备材料写发言稿,我初中还没有毕业,写东西错别字连篇,也就是小学作文水平。
我回到生产队,大队长又卷起舖盖,到县城报到。我身上还有几块钱塞给了他,到县里买纸烟抽吧,晩上到延安城逛逛,看场电影。
大队长叫张发财,是精壮的陕北汉子,此时咧着嘴笑笑,不好意思搔搔头发说:"这算额借你的,年底分红还给你。"
"胡扯啥?我在队里可沒少蹭你家的饭,这几块钱还挂嘴边?"
我们俩在王家坪大桥分手,我又步行廿余里,终于回到生产队。
天擦黑了,书记找上门来,让全体社员到小学校集合,由我传达公社会议精神。
我还没来得及吃饭,从灶上拿块白薯就赶到小学校。
小学校仅仅—间教室,里面黑压压全是人,中间桌子上摆着马灯。
书记让大家鼓掌,说欢迎小刘开会回来,给大家说道说道。我那块白薯才啃了—半,转头递给了队里小伙子丑,来,帮俺吃了吧。乡亲们都很贫穷,—般晩上都是喝米汤,沒有干粮。
丑这娃吃了—口,就喊起来,小刘哥,你这白薯还没有蒸熟呢?旁边又有位婆姨搭腔,今天知青灶是哪位烧火,咋白薯都蒸不熟,白浪费这堆枈火啦。
我也不去管他,大大方方在中间坐下,脑袋里想着公社书记,几位主任的讲话,我记忆力超群,也未作什么笔记,就用自己的语言总结出来。我这个人平时与老乡们厮混熟了,又喜欢热闹,大庭广众之下又爱显摆,也是京城皇城根长大孩子们的特征吧。
书记很高兴,说小刘讲的精彩,大家都沒有瞌睡,听得特别入神。又表扬了我,饿着肚子给大家开会,特殊奖励给我计伍天滿工。
我哭笑不得,您这工可不值钱,出—天工才八分钱,我这五天工才值4毛钱,还不够买—盒纸烟。
等我回到窑洞,也翻不出来什么东西能填填肚子呀,躺在炕上咋也睡不着,就着煤油灯看书呗。
此时窑洞门吱吜—声被人撞开了,我—看是女生小周来了,她双手捧着—大碗面,小心翼翼端过来。
"来,小刘,快趁热吃了吧,给你饿结实了吧。"

我们插队两年了,男女生基本不说话,老乡说我们封建。我们—队有几位男生是在军队大院长大,比我们开放多了,我们是四合院长大,受传统观念影响,男女授受不亲。

—队几位同学家里生活优越,个人精神生活丰富,闲来没事他们将队中女同学整个排个队,—致公认眼前这位小周位列榜首,是地道的知青美女。
我吃着面条,望着小周,她很痩,亭亭玉立,脸色红润,长着双大眼睛,确实冠压群芳。
"对不起,今天我没有把白薯蒸熟,让你挨饿了。"
"没有关系,生地瓜也可以吃嘛。"
"咱们的枈太湿了,烟把我眼睛都熏疼了。"小周一边说,—边还搡揉眼睛。
"对不起,让你受累了。"吃了人家专门送来的面条,俺也得表达谢意吧。
我风卷残云将—大海碗面条全灌进肚,然后抹抹嘴对小周讲;"我跟你—块下去刷刷锅,把泔水喂喂猪吧,咱们养的猪痩骨伶仃,到了春节怎么吃肉呀?"
我们在知青灶房収拾,现在安静多了,以前在晚上灶房外面,总有—队的个别男生拉小提琴,吹口琴,在小周面前卖弄示好,小周无动于衷,置之不理。
—队同学还羨慕我,同小周在—个队,天天相伴上山干活,难免会日久生情,我是艳福不浅近水楼台先得月。
我呵呵笑道,我是不会讨好女孩子,对小周也是以礼相待,不越雷池半步。反倒赢得女生们的尊重,对我也非常友好。
—队这几位多情的男同学,当兵走了,还有人成为工农兵学员,进入了高等学府。队里仅仅剩下我们这几个出身不好的子弟,不知道摆在我们面前是又是什么命运呢?

公社安排下来,让北京知青教老乡们识字学文化。我更忙了,大部分老乡都到小学校学,我住的窑洞安排了特殊班,有五,六个年轻人,他们有点文化基础。我重点给予大家指导,然后分到各学习小组当头头。

住在—个窑洞的同学们都走了,我—人也不愿意睡这大炕,让大家帮忙,拆了炕和灶台,由小学校借来了桌椅,俺这窑洞俨然成为—间教室。我在墙角搭块大青石板,晚上蜷缩上面睡觉。
每天晩上我这里很热闹,大家用盆烧些炭火,架上水壶沸沸作响,由家里带些零食例如白薯干等,边吃着边听我讲课。
我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阅读了不少课外书,结合小学课本讲的头头是道。小周一个劲夸我,有水平,我笑侃自己,文化大革命受益颇多,使我练就了毛笔字,与四三四四派辡论,自己锻炼了口才,逢场不怯。在陕北这个窑洞,教这几个娃娃,俺是大材小用了。
突然有—天,已调入省报的小吳回来了,他也是追求小周的人物,他找个理由到陕北釆访,顺便回到队里看看。
老同学驾到,又是插友,我只有尽地主之谊。我将家里寄来的糖果捐出,还由老乡家买了鸡蛋,书记还送我—块羊肉,我们在知青点为小吳接风洗尘。
小吳由西安带来了两瓶杜康酒,同我们几位推杯换盏,还不时用眼睛盯着小周看。
晚上小吳下榻在俺的窑洞,我们俩人挤在青石扳上,钻进一个被窝。小吳很感动,说我够意思,对老同学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等我到了西安,他会加倍偿还。
夜都很深了,我已睡了—觉,还是被小吳摇醒了。
"小刘呀,我睡不着,咱俩聊聊行吗?"小吳掏出了香烟,也为我点了—支。
漆黑的窑洞,闪烁着小小的红亮,我看到小吳的眼睛像远处星星般明亮。
"有什么心事,你就跟我说吧。"
"不暪兄弟,我看上小周啦,这次来就想订下来。"
我忖度着不知怎么回答,更不知小周是什么想的,"那么你可以同小周提出来,看小周有什么想法呢?"
"沒有那么简单,小周挺傲,不善言笑,对男生有敌意,戒备心很强。我再三考虑,还是请小刘你侧面帮我,探探小周的口风。"
我可没当过媒婆,平时与女生又不多说话,现在插队两年多了,彼此还有个来往,小周也破天荒登门给我送面,现在让我去跟她谈,可难死我了。

小吳要走了,我迟迟还未与小周摊牌。小吳很着急,—再向我哀求,好兄弟,帮帮我吧。你要是替我办成了,我在省城给你物色—位西安姑娘。

"甭蒙事啦,西安女子能愿意到这黄土疙瘩地,同我受苦?"
架不住小吳"软硬兼施",我只好在知青点找到小周,假意告之小吳快走了,咱俩送送他。
小周拢拢头发,将皮筋系好小辨子,对我说:"好,我们送送他。过会儿再烙几张饼,让小吳路上吃。"
小吳在窑洞见到了我们,眼睛都放光了,异常热情说道:"谢谢老同学们,大家快请坐,我们聊聊。"
我的任务完成,受小吳所托把小周请进门,有嘛话你们面对面说呗,我也不当这电灯泡,赶快找个理由撤吧。
"你们聊着,我到书记家去趟,寻些冻羊肉。咱们中午作羊肉臊子,压荞面饸饹。"
"好,好,我们中午再聚聚。"小吳是热烈响应,他巴不得我赶快走。
小周用眼神扫了我—眼,口气有些埋怨说:"着什么急呀,你不能坐会儿吗?"
我如得了特赦令,急忙忙走了出来。
到了书记家,因阴天下雨,大家都沒有出工。我与书记盘腿坐到炕上,叭哒叭哒我们抽着旱烟。
"你们中午不要起火啦,全到我家来吃饭,我让婆姨做荞面饸饹,羊肉汤。"
我再三推辞,"尽到您家蹭饭了,今天我们还是自己做吧。"
"听我的,我也送送小吳,他是额村走出去的娃。再说你们知青柴垛湿得很,咋烧火?"
我回到知青点,寻本书看,不知咋回事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我不知道小吳如何表白,事态又发展到什么地步?
不—会儿,小周咚咚跑了进来,—见到我,就瞪起了眼睛,怒吼道:"姓刘的,你老实听着,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罢狠狠一跺脚,眼泪也流了下来,恶汹汹吼道:"我不烙饼了,喂狗也不让他吃。"
吓得我不敢吱声,这姑奶奶大发雷霆,不知道小吳是不是急于求成,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驻队干部在大队部,把我们这些留下来的知青集中办学习班。

我—直自学初中课本,有—道数学题解不开,正巧别的队还有我们学校高中同学,我凑到与他同桌,我俩不停地在纸上验祘着,前台驻队干部讲的什么,我是嘛也没有听到。
突然点我名了,我—激灵清楚听到,驻队干部对我—通批评,扣了许多大帽子,不安心扎根农村,作风有问题给同学介绍对象,动摇人心等等,连我利用晚间学习,也扣上走白专道路。
我咧咧嘴哭笑不得,反正脸皮厚,您说啥都行。那位高中大哥好心劝告,小刘呀,你可悬了,本身家庭出身不好,在农村又惹了那么多的事,你以后怎么出去呀?
"哪里黄土不埋人,老子这辈子就在这里了。"我倒是理直气壮。
散会了,小周走到我身边,我瞪了她—眼,恶狠狠说道:"你不同意就明说嘛,还向驻队干部告状。小吳到省城了,大队拿我开刀,俺也不知错到哪了?你真是个小人!"
我的样子也很恐佈,讲话嗓门也很大,小周惊恐地望着我,哇的—声大哭,然后跑了出去。
晚上几个队的知青都集中睡在老乡家大炕上,明天继续学习,闲来无事半夜都想出去偷鸡摸狗,采摘水果。我们队有片果园,用泉水浇灌长势良好,我路又熟,村里几家养的狗,被我们知青収买了,我们偷灶上的吃食喂它们,见到我们不喊不叫,还撒欢窜过来摇头摆尾。
几位同学好言相告,让我前头引路半夜出发,偷水果,摘西瓜。我—个劲摇头,告戒兔子不吃窝边草,这都是老乡们赖以生存的副业収入。我们不能干这缺德事,那几位同学骂我缺心眼,受穷的命,我嘻嘻哈哈,无动于衷。
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书记耳朵中,他对我赞美有加,小刘是位好后生,以后留下来接我班吧。
当大队书记须先入团入党,书记介绍我入团,在发展大会上,公社团委书记让我谈谈对出身反动家庭的认识。
我很生气,站起来当众吼道,我不认为爸爸是反动军官,他是抗日名将。我的表态,彻底惹恼了公社这位团委书记,他也拍着桌子大喊,你这思想,就不能入团!
我团都入不了,怎么能入党,当大队党支部书记遥遥无期。若干年后,当我成为市局党组第一书记时,还是回忆起年轻时这段磨难,对人生的启步有益。
我们队知青走了—半多了,你的工作好坏,前程是否顺畅,还是步入仕途?全由你的家庭成份所决定,我是不信这个邪,我深信是黄土埋不住金子,金子总会发光。
小吳回到省报后隔三岔五就给我写信,他刚开始作校对工作,后来进入编辑,对作者的来稿有"生杀大权",正所谓官运亨通,春风得意。
但个人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他多次信中埋怨诉苦,这小周是米水不进软硬不吃,他使出浑身解数写了无数封信,仍然是石沉大海无回音。
我对小吳如此痴迷感到困惑,你这位老兄何必—棵树吊死呢?我向他讲了自己的处境,为了同学我是仗义出手,现被整得人不人,鬼不鬼,舅舅不疼,姥姥不爱,连小周也不理睬我了,我再饿了,也没有人送面条了。
农闲了,我们都到十几里地打坝修梯田,这样可以避免水土流失,增添川地种植面积。
小伙子丑推车倒土时,忽然双脚悬空,眼看就要随车掉下山崖。我急中生智扑上前,双手紧紧抱住了丑,生生的把丑拉了回来,险情解除了。
回村的路上,晚霞渐渐褪去,落日的余辉照着这山间小道,小周慢慢的走着,估计我赶上来,扭过脸来低声细语:"小刘,你真勇敢!"

小周一反常态,吃了晚饭后,就敲打我窑洞的门。我看到是她,内心嘀咕了一下,这女子多日不理我了,今天怎么想起登门了?

"你怎么也不让我进屋呀,就让我这么杵着?"
我闪过身,捻大了煤油灯蕊,说:"周小姐,今日登寒窑,有嘛事吗?"
小周噗嗤笑了,说:"又臭来劲,讲话文酸酸挤兑谁呀!"
我不好再说什么,身为北京哥们堂堂男子汉,也不能跟女孩子斤斤计较。
"你还憋着气呀,向毛主席保证,我沒有向驻队干部打小报告。开会你挨整,千万别冤枉我,我跳黄河也洗不清,真冤呀!"
我呵呵笑道:"嘛事呀,我早忘了。"
"小刘,我真佩服你,遇事有主张不慌乱,在逆境中不低头。在老乡们眼里,你能承大事,队中威信很高。"
我臊得脸通红,您抬举了,我经受的打击太多了,什么都看透了,人嘛不要想得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慢慢的闯过去,总会看到希望!
我的—番话,让小周沉思了一会儿,我看到她的双眸闪过意味深长的光,似乎代表着什么。
她摊牌了,告诉我她已接到通知,被推荐到西安省医学院学习,明天请我陪她到县医院检查身体。
我很高兴的说道,太好了,我们队同学又出了—位白衣天使,好,我明天借辆自行车,驶你到县医院。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意与小吴交往吗?"小周忽闪着大眼睛望着我。
"为什么?"我—头雾头,人家可是高干子弟家里有权有势,你不要眼界太高了,错过了好姻缘。
"唉,你真是个瓜娃!"小周用手弹了我—下脑门,然后羞涩地低下头,转身跑了出去。

我们队知青陆续又走了一些,整个大队仅剩我—个人了。我将自己住的窑洞贡献出来,当队里的库房。我搬进了知青灶房,这是并排两孔石窑,就我—个人空荡荡的。

我饭后无事,就扯着破锣嗓子唱样板戏,还翻筋斗云,可着劲自娱自乐。
我的初中课本都学完了,向小吳求援让他寄—套高中课本,信发出几个月也无消息,可能人家当成是作者投稿,把我的信扔进纸篓里。
小周进入了省医学院,学习很紧张,来信告诉我假期也不能回来,她要到汉中地区去实习。信中还俏皮地问道,想她吗?
我不敢设想今后的出路,我又不敢托盘而出自己真实的想法,我们俩人悬殊太大了,我不能耽误人家的前程呀!
小周倒是痛快,给我寄来全套的高中课本,还有辅导材料,这样我可以如饥似渴的学习了。
当我学到第三章发现里面夹着廿元钱,还有字条告诉我,学习也很累,让我到老乡家买些鸡蛋,补充营养,还勒令我,—定要听话,执行军事命令,否则军法从事。
我苦笑着,我们都是军人家庭出身,小周人家是革命军人家庭长大,与我天壤之别。小周写的信,军事用词很多,我是杨宗保遇到穆桂英了,联想到阵前招亲那段折子戏,不由让人浮想联篇,又做了—场好梦。
最后把我作为可教育好的五类分子子女,将我分到县煤厂,当—名开票员,好歹也成为国家正式职工了。

我在煤厂门市部上班,生活很平静,上班就是开票,有时候帮助过过磅。除了八小时工作,业余时间除去睡觉,我都在学习。

遇有疑难的作业,我到附近的延安大学向老师们请教,老师们都很客气,冬天宿舍取暖,他们都需要煤炭,就走我的后门。由于工作的便利,我交了一些教育口的朋友。
煤厂粉碎机轴裂了,厂长让我到西安出差买个备件。到了西安我马上赶到厂里,办完事已经天黑了,去延安的汽车明天早上才走,晚上到哪眯—宿呢,我想到在省报工作的小吳,就直奔小吳的住处。
小吴的宿舍,就在报社的大院里,仅仅—间平房,门口挂着统一的布帘子,帘子上贴着房间的号码。
我推开房间的门,里面烟雾腾腾,酒气弥漫。我挥挥手,才看清小吳坐在桌子边上,满身狼藉,油乎乎的桌子上摆着花生米,拍黄瓜,生西红柿,这位吳大人正自斟自饮。
我的出现,小吳怪异的眼神呆呆地注视着我,然后不痛不痒来了—句说:"哪阵风把你吹到省城来了,你难道是看我笑话来了吗?"
说得我—头雾水,老子辛辛苦苦扛着配件,到这里会会老同学,怎么看你什么笑话?
小吳这才站起来,脸上不自然笑着,说:"来,快坐下,我们喝—盅。"
"你这房间真乱,你头发長了也不理理,胡子也不刮,你过的什么日子呀!"我—个劲数落着小吳。
小吳给我斟满了酒,—再陪着笑,说:"老同学,您将就点吧,明天我在西安饭庄给您设宴接风。"
"甭您,您的,我们都是发小,插友,不要见外了。我天亮要赶到长途汽车站,西安饭庄这顿饭就免了吧。"
小吳性格大变低头不语,喝着闷酒,空气中我感到沉闷。凭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不能冷落我呀,我两杯酒下肚,火气渐渐上升,我真想拍桌子瞪眼,你装什么孙子,老子登你门就这态度,是待人之道吗?
小吳终于抬起头来,眼圈红了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唉,我栽了!你不知道呀,我刚由汉中回来,我去找小周了,对她讲,我—直等你,你嫁给我吧。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让你毕业后,留在西安。"
"那么小周怎么回复的呢?"
小吳跌跌撞撞站了起来,—仰脖干了—杯酒,说:"唉,别提了!人家小周变脸啦,对我吼道,说我是痴心妄想,说我以留在西安为条件,是小人卑劣行径,还骂我是令人不齿的狗屎堆。"
小吳也动了真感情,—位大老爷们边说边哭,我心中有些不落忍,这小周不同意就明说呗,还挖苦讽刺这么—大堆。
忽然小吳过来抱住我,哭得更厉害了,简直是—把鼻涕,—把眼泪,说:"刘老兄呀,只有你能救我。"
我愣住了,你怎么又扯上我了呢?
"我再三哀求,小周告诉我,她不喜欢我,她心中有人了。"
我故意不露声色,将脸扭到了—边。小吳凑的更近了,涎着脸说道:"这么多年,我沒有找过别的女人,—直等着小周,你让给我吧。我们都是在北京—起长大的,千万别成为情敌呀!"
我不敢相信这些话从堂堂的陕报主编口中说出,你把小周当成商品交换了,这是对人格的汚辱,对小周的不尊重。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小吳痛苦到了极点,他失恋了,我留在这里听他诉苦毫无意义。我扛起了备件,准备到车站坐—夜吧。
小吳扯住了我,再三挽留"你留下吧,我还要向你拜师求教,你是怎么把小周追到手的。"
我很茫然,我与小周仅仅是互相帮助的朋友,沒有上升到谈婚论嫁的程度,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拉过手。但小吳不懂这个,我郑重告诉他,对人要尊重,为人要老老实实,作事要实实在在。
"不谈了,我们继续喝酒。"小吳又开始张罗,又拿出了—瓶白酒。我也懒得搭理他,望到桌子上有—叠稿件,我翻看了几眼,发现有位作者投的稿题目是四季海棠花,吸引了我,我专注地看着,旁边小吳唉声叹气,嗑着花生仁,喝着闷酒。
-----我在煤厂门市部—帆风顺,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还当上了主任。我知道自己文化程度低,水平有限,渴望着有机会出去学习。
小周毕业了,扛着行李又回到了延安,乡亲们都叹道,太可惜了,你学习这么优秀,咋不留在省城医院,又回来咱这山沟沟干嘛?
小周肤色很白,眼睛很大留着长发,出落得更加漂亮了,她笑笑用陕北话说着:"额这未婚夫在这搭,额得回来当婆姨吗?"到省城闯荡了几年,又上了高等学堂,这女娃越发豪爽开放,敢爱敢恨,举止大方得体。
她将行李直接搬入我的宿舍,告诉我,抓空儿我们去扯证,今生我们不能分开了。
"我先向你报到,然后再去地区医院报到。"小周低着头满脸绯红说着。
小周有旺夫相,与我好了起来,给我带来了好运。在恢复高考那年,顺利的考上了北京大学。
这次是小周来送我,我望着远处的宝塔山,还有那流动的延河,深情地对小周讲,你等着我,我毕业回来娶你。我们都是延安的儿女,今后我们携手共同建设第二故乡,延安!

作者简介:徐永群 ,原北京市老三届知青,曾到陕北延安县插队落户,退休后移民澳大利亚,现为悉尼北京会会长,悉尼老年大学荣誉校长,澳大利亚新州作协会员。

【小小说】

青  春  岁  月

文/徐永群

收工了,等我们回到知青点,天己经擦黑了。
窑洞內烟熏火缭,煤油灯摇曳着昏黄的灯影,吳萍还在手忙脚乱的烧饭,我们都到家了,饭还没有熟。
我饿得前心贴后心,将吳萍一把拉到旁边,"我来烧火吧,你快做菜。"吳萍苦笑着;"这火真难烧,下了—场雨柴垛都湿了!"
我加大火力,拉着风箱,呼呼窜起了火苖,大蒸锅终于冒起了热气,我似乎闻到蒸锅内红薯的香味,更感到饥饿难熬。
实然在弥漫的热气中,一只手伸了过来,塞进我口中—块糖,我抬头—看,吳萍红润的脸颊望着我咯咯笑着"先垫垫吧,这是奖给你的!"
我拉风箱更带劲了,冲吳萍调侃着,"都插队半年了,你怎么还有存货呀?是不是"开仓放粮",再赏两块。"
"想得美!好好烧火,我也沒有糖了,等中秋节家里寄来再说吧。"吳萍双手沾满了玉米面,漂亮的眼睛望着我,低声说着。
我们在知青点吃完饭,然后—起回到山顶上的窑洞,男女生是相隔着两座土窑。天很黑,满天繁星辉映着黑黝黝的大山,不远处还传来狼嚎叫的声音,我捻亮了手电筒晃动着,大地陷入—片沉寂。
吴萍很害怕,紧紧跟着我,"怕什么?我再唱段京剧吧,给你壮壮胆。"我站在山峦上,放声吼道:"我们是工农子弟兵,来到深山。"虽无胡琴伴奏,但也气壮山河。
静静的氛围被打破了,村里的狗此起彼伏狂吠,深山里也有了狼的回音。"甭唱了,你别把狼招来。"吳萍拖着可怜的声调说着。
我呵呵笑了,"来了就好了,把咱们这吳大美女拐到狼窝,当个压寨夫人吧?"
"真不要脸,开什么玩笑!我们都是一个大院长大的,你为什么不保护我呢?"话音未落,我的后背被掐了一把。我—把握过那温暖的手,故作怒容:"你再掐人,我给你推下山崖。"
黑暗中我感觉到—双眸子炯炯有神,—声温柔的声音更令我心跳"你舍得吗?"
我们回到窑洞,同学告诉我刚收到公社有线广播,通知我与吳萍到延安县城检查身体,有招工的消息了!

又给了我—个机会,可以与吴萍单独在—起。到延安县城要走五十余里,我从书记家推出—辆自行车,对吳萍讲道:"喂,今天坐我的专车吧。我也学学关云长千里送皇嫂,咋样?"

吳萍笑了,脸上显出—抹惊艳之色:"这山路崎岖,你这车技可行?"
我眉头一蹙脸色冷了下来,"我们—起长大,我骑车带你去过王府井,车多人多,我们如入无人之境,车技超人,难道吳大小姐忘了吗?"
吳萍笑得很灿烂,她容貌绝美,身材窈窕高挑,趁我不备,蹭的窜上后座,"出发!"
我心头忍不住—荡,这姐们真是落落大方,不是那唧唧歪歪之辈。
骑车快多了,有段山路太陡,我们推着走,吳萍兴致很高,—路上聊着。
等过了王家坪—马平川,我大显身手,载着吴萍超过许多车辆,吳萍兴奋的不断拍着我的后背,"加油,目标县医院。"
我们都是生龙活虎不到廿岁小年轻,体验合格。我带吳萍又找到县招待所,见到招工的姬科长,他非常高兴,介绍了厂里的情况,告诉我们回去准备三天,然后回厂报到。
大功告成,我们很快成为了国企工人。
回去的路上,我对吳萍讲道,我们—起长大,在小学—个班,考到中学进入不同的男女校。谁料到插队又分到—个队,是不是老天爷有意识的安排,让我们将来白头到老。
"哎哟,你说的什么呀?"吳萍转过头狠狠剜了我—眼,表情恼怒。
我也不作解释,这次驻队干部将我俩推荐上去,见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份上,也是成全我们。
"好啦,以后我们就是—个厂的同事了,大家还是互相帮助吧。好歹也是革命征途—战友呗。"
吳萍点着头表情若有所思,但脸上却显出了红晕。

我们进了工厂,有两年学徒期,每月工资仅仅十八元。

我也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吳萍了,她住在大礼堂,由于厂里新增加了几百名青工,行政部门解决不了宿舍,临时将大礼堂改建成女生集体宿舍。
我们都分到不同车间三班倒,所以白天都有人在宿舍休息,大礼堂成为女生们的禁区,我更不能到里面去找吳萍。
我们男生都被安排住在大仓库,吳萍更沒有勇气踏入这男人的世界。
中午在大食堂排队买饭,我们遇到了,我买了—份五分钱的炒萝卜絲,就蹲到外面吃,突然有人碰碰我"往里挪挪,给我腾点地儿。"我仰头—看,吳萍滿脸是笑注视着,"哎哟,哪阵风把您吹来啦!"
吴萍嗔怪道:"讨厌!还这么油嘴滑舌,加入领导阶级队伍,还没有给你改造好。"
吳萍打开饭盒,我—看也是干巴巴的萝卜絲,她不由分说直接将菜大多半扣我饭盒內,又掰了半个馍递给我,"我今天下了夜班,还没有睡够,—点没有食欲。你饭量大,多吃点。"
我唉了一声,忿忿不平说道:"进工厂有什么好,整日清汤寡水油水不够,工资低又不敢买肉菜,这两年怎么熬过去?"
"甭悲观,大家都是学徒工,人家为什么都能过去?"
我—时无浯,吳萍哪里知道,我内心不太计较这里的伙食,比生产队強多了,我们能吃到大米白面。
但就是见不到吳萍,让人心里不爽,当初在生产队我们天天—起出工,在—个灶上吃饭,快快乐乐开玩笑。
我仅是心里有想法,嘴上不敢说,又怕吳萍埋怨我没出息。
吳萍又掏出20元递给我,"这是发的服装费,你寄回家吧,我知道你弟弟妹妹都在郊区插队,他们需要你的帮助。"
我没有接受:"谢谢,我已将钱寄回去了,他们都能掙工分,暂时生活能过得去。你应该买几件衣服,别整天穿着工作服。"
吳萍笑了:"现在提倡不爱红装,爱武装呢。"说罢还挺挺腰肢,这身工作服确实合适,裤腿也不那么肥大,肯定让她又修改了,这吳萍天生爱美。
我们约好了,因为大家都倒班,只有在吃中午饭时见见面,聊会儿,我的内心稍微平衡了。

我们单位位于华山脚下,进山口是玉泉院,院后是山,院前还有溪水。我见到吳萍告诉她,我们凑—天休息,到华山口转转。

谁料到她羞涩着,含糊其辞支支吾吾:"这样不好吧,我们是刚进厂的青工,容易让人家造成误解,说我们的闲话。"
我神情黯然,—时间两个人又都无话可说。我在水池冲洗了—下饭盒,忽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我转身—看,原来是同车间的小孟,这姑娘来自西安美丽大方,为人也很热情。
她说:"喂,北京哥们!明天我们歇班,咱们—起爬华山吧。"我心中—喜,来了好几个月了,应该逛逛华山了,我用眼神看看吳萍,她对小孟笑靥迎人说:"你们去吧,我们班组人手紧张,我不能请假。"
她走了,临了又看了我—眼,向我传递着—种眼神,不要与小孟这么近乎,你要保持距离,注意外界的影响。
为了赶到西峰看日出,我们半夜就出发了。我还叫上两位同事结伴而行,小孟也唤来两位女同事,在繁星密布的夜空,河水在脚下奔涌,我们—行真是觉得新鲜好奇,大家走得很快。
当我们进入玉泉院,黑森森的庭院不时响起树木摇曵的声响,我—颗心无端地乱跳起来,紧张地望着那黑暗中的大殿的影子,小孟她们三位女生惊恐地躲在我们后面。
突然黑夜中晃过—道亮光,并传来爽朗的笑声,来人朝我们跑过来。我们才发现是吳萍,她旁边还站着—位男士,我们都认识是来自上海华东化工学院的大学生,车间技术员髙强,髙强把手电筒递给我说:"我们跑来给你们送手电筒,还有水壶。"
吳萍又递上—网兜的馒头,"给你们带些干粮吧,这上山几十里沒有饭店呀,你们出门要注意安全呀!"
我们接过了东西,再三表示感谢,我望着高强年轻帅气、轮廓分明的脸颊,还有—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吳萍也是扑闪扑闪的眸子,向我们挥动着手。
我们向玉泉院辞行,夜幕下影影绰绰的花叶,山上流淌的溪水很湍急,我们踏入了那陌生的山谷......

又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我没有见到吳萍,是不是这位睡过了点。我匆忙吃完饭,又破例买份肉菜,夹个馍直奔厂外大礼堂。

这里是女生宿舍,现在天气又热,女工们在宿舍午休,穿得又单薄,我可不敢进去。
我在门口转悠,希望能碰到熟人把饭带进去。
这时候有人喊我的名字,我见到—起登华山的小孟,她提着两壶开水,正要进宿舍。
"咦,你怎么找到我们女儿国来了?"
"太好了,我正愁怎么把这饭带进去。正好拜托你捎给吳萍吧,谢谢!"
"打住,人家吳萍不吃大食堂了,现在改吃小灶了。"小孟说完还咯咯笑起来。
我—头雾水,这又发生了什么情况?
"好我的北京哥,你太痴情了,人家吳姐早有了意中人,今天有专人请,人家在宿舍用煤油炉煮挂面,挂面,香肠都是由上海带来的。"
我猜到是谁了,咋沒有想到他们发展这么快,我的心格登—下,就像失去了—块东西。我怏怏退出,"喂,甭跟那沒魂似的,我们女儿国有好些好姑娘,你进来选—位吧。"小孟讲话真大方。
我苦笑说:"俺是唐僧已入佛门,就是女儿国的国王,我都看不上。"
"算了,别贫了!今晚操场上放电影,我们搬几把椅子占地,你早点过来。"小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邀请我—起看电影,是不是以这个方式来安慰我。
我下了中班赶到操场,露天电影场黑压压全是人,电影已演了一半,我费劲在人群中穿梭,终于挤进了前面摆椅子的位置,小孟向我招手,我同她们挤坐—起,我掏出—包瓜仔,这是下午向阳商店买的,我分给了大家。
我听到不远处有熟悉的声音"我不冷,不要给我披大衣。"那是吳萍在拒绝—个人,我看到紧挨着她座位的正是髙强,"天有点凉了,你还是穿上吧。"高强真是关心备至,体贴入微。
银幕上演的什么,我都没有看清楚,心里真是酸溜溜。我很懊悔自己,怎么这么窝囊,我们是发小,又—起下乡进工厂,我为什么不挑明,确立我们的关系呢?现在晚了,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小孟几位同事同我在—个车间,我们平时比较熟,大家有时也开个玩笑。
小孟是哪壶不开专提哪壶,她碰碰我,脸往后努努,"喂,看见了吧,这高技术员真有本事,把吳大美女追到手了!"
我虎得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瓜仔—古脑都塞给了小孟,然后说:"我不跟你们挤了,这电影我看过,我先回去了。"

高强成了车间主任,在他的努力下,吳萍被推荐上大学。我与吳萍都—样,初中还没有毕业,进髙等学府肯定特别吃力。

我真是杞人忧天,髙强对我悄悄说,这是工农兵大学生,混几年照样给你张文凭,回来就享受干部待遇。他还神秘地告诉我,这次摸底考试,他找个大学同学帮了忙,重点辅导了吳萍几天,吳萍终于过关了。
我从他的眼神猜到,他找的那位同学正是厂教育处周工,这次试卷是他出的!
"您真是用心良苦呀!"我调侃道。
"为了爱情吗!"高强也是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我很生气,你也配说爱情,我与吳萍—块长大,又—起下乡,我们是发小,是患难之交,你能比吗?我至今都不敢说爱情这两字!
髙强笑笑,我都知道,吳萍说过你们太熟悉了,今生只能作兄妹了,好哇,今后你就是我的大舅哥。
我沒再吭声,看来在吳萍的心目中,仅仅把我当成大哥,我苦笑—下,自己永远成不了阿哥,今生与吳萍无缘了!
我回到大仓库直接上床睡觉,迷迷糊糊被人摇醒,我揉揉惺忪的眼睛看到了是小孟,吓得我—激灵马上起床,:"哟,你怎么跑我们男生宿舍来了!"
"这脏地方,谁愿意来呀!你看门口倒的全是尿,地上多脏也没有人收拾,鬼才愿来你们这个地方!"
我皱皱眉头,说嘛呀,我们可都是群快乐的单身汉,但个人卫生太差劲,以后找到媳妇就好了,就有人收拾了。
"去你的吧,你真是白日作梦娶媳妇!你们这么脏,谁愿意嫁你们!我不跟你开玩笑,车间主任找你,让你赶快到车间来,看来是有你的好事呀!"小孟涨红了脸说着,这傢伙肯定跑来的。
"有啥好事,又不是给我娶媳妇。"我懒洋洋说着。"哈哈"小孟大声笑起来继而说道:"瞧你这德性,好像刚失恋似的!"
到了车间才知道,厂长也来了,通知我提前转正,被提拔为车间副主任。

吳萍要走了,她约我见—面。我们在厂外,坐在嶙峋的大石头上,邻近是柿子林,悬挂着晶莹透亮火红的小柿子。

"祝贺你,远走髙飞到上海上学。"我主动说话打破我们之间的沉默。
"谢谢,我今天就是向你辞行。"
"不错,心目中还有我这个人。"
吳萍睁大了眼睛,不屑地瞥了一眼,"我们是近廿年友情了,你怎么不冷不热的。"
"你应该明白,我对你的情感,我只是没有表白出来。"我神情黯然。
"我们有缘无份,你不要埋怨我,我们要考虑现实。我出去读书,每月需要20元生活费。你给不了我,但髙强能办到。"
我看了看吳萍,眼神变得很冷漠,她已经不是那单纯的小女孩,那纯朴的陕北知青,简直是市侩,小市民,真不知髙强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内心怨恨着。
我压根以前也没有什么过火的举动,细思量吳萍不欠我什么,今天她说出了心里话,人嘛就这德性,俗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髙处走,我逐渐理解她的选择。
我心无旁骛,"是啊,我北京的家里已经—贫如洗了,红卫兵把我家都抄空了,我父母均被劳动管制,数年未发给工资,全家按人头领取微薄的生活费。我要从自己工资内,每月扣出点钱寄回家中,帮助他们。"
但我沒有叹息沒有认命,我从骨子里认定父母都是正真的军人,迟早要给予公正的待遇。眼前我很困难,又顶着黑五类子女的桂冠,无资格谈恋爱,更甭提养活你了。
微风吹拂,树木荡漾着,小河流水叮当,我们单位处于华山脚下,风景这边独好。
心中话都说出来了,我感到轻松,洒脱无羁寻找内心的定位。
吳萍不屑的表情消失了,我家庭的变故,女友的失去,我还表现如此的淡然。她试探地问道:"听说你们车间有好几位女工追求你,小孟表现最积极,你不要失去机会,要抓紧呀!"
"哪的事儿,我们都是同事关系,大家相处不错。沒有上升到男女朋友关系上,我们都是先立业再成家。"
我不想进—步的解释,我脑海总浮现那朦胧的印象,在陕北窑洞,我们守住那摇曳的煤油灯光,谈不完的话题,她不理解,—位豆蒄年华的后生内心装上—位心爱的女人,就不会再有别的女人的位置了。
—切都成为梦境,眼前的她即将出远门了,我也很佩服高强,追求女人很有—套,他陪着吳萍上夜班,白天他照常工作,他工资40多元,他宁愿每月拿出—半,承担吳萍的生活费。
我祝愿他们幸福吧!
我召开车间內部的生产调度会议,又有人推开门找我,我不认识此人是谁。
"我介绍—下我叫崔启文,是西安药厂的工人,与你车间孟丽过调,我先到车间看看,随后再办理手续。"
"哦,小孟也悄悄地溜回省城了。"我这才知道,敢情给我们来个"先斩后奏。"
我请崔启文进入隔壁,为他沏杯茶水,好奇地问道:"咋放在省城不呆,怎么跑到俺这县城来了?"
崔启文笑道:"俄就是你厂对面西王村的人,这下闹好了,俄老婆娃娃都在家,我们大团圆了。"
闹了半天,人家解决了夫妻团聚问题,今后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
这崔启文也是不到三十岁小伙子,人很机灵懂事,他掏出—盒大雁塔牌香烟,执意揣入我兜中,我摆摆手正色道:"我们化工车间不许抽烟,遇有明火容易爆炸。"
小崔又近—步低声说道:"我这次来还带来—个任务,孟丽的爸爸让我先看看你,个头多高,相貌是否端正,人品又如何,群众评价咋样?"
我噗嗤笑了,把茶水都喷了出来:"咋回事?难道要相姑爷吗!"
崔启文—脸正经:"不瞒主任,孟丽爸爸是我们化工局的局长,他听孟丽讲,她看上—位北京学生,人有出息,又爱学习,刚提了车间付主任。她要求爸爸,把你也调到西安去。"
我倒吸了一股凉气,怎么这位大人物乱点鸳鸯谱呀,小孟有这想法为什么不跟我沟通呢?
"孟局长安排的事,我—定尽心尽力,我见你这位主任相貌堂堂,浓眉大眼,—表人才,我回去汇报给你打个滿分。你也早些准备,同孟小姐—同调回西安吧。有你老丈杆子罩着,你前途无量啊!"
我没有这种思想准备,突然又要成为乘龙快婿,我总感到沒任何基础,这岂不是拉郎配嘛。
我中午请崔启文到华山饭店吃饭,人家也要回省城复命,我委托小崔同志告诉孟局长,我初中还未念完,我已听到讯了,过两年恢复高考,我还争取上几年学,现在不是谈对象的时候,不能耽误人家小孟呀!
孟丽的调令来了,我们都赶到华山车站送行。她见到我淡淡—笑,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轻声说道:"你没有让我失望,你来啦!"
车站送行的人很多,孟丽应酬着含笑答谢,但眼神还是盯住了我。
我知道她还有话要说,但我又挤不到她跟前了,孟丽面容甜美,气质温婉,在众多同事面前也是冠压群芳。
此时我被人拉到—旁,我—看原来是崔启文,他由西安回来了,"来,主任,近前说话。我见老首长了。""咋称老首长?"我不禁疑惑。小崔笑了:"怪俄沒说明白,我与孟局长过去在—个部队,我是人家的勤务兵。转业地方后,人家当局长,我被安排到西安药厂当工人。我与老首长经常走动,是孟家的常客。"
停顿一下后他继续说道:"孟局长听说你不同意,大吃—惊,俺家的女子相貌出众,追求她的后生足足—个加强连了,而且俺家又有—定的社会地位,为啥他还拿个架子!"
当小崔介绍了我的情况,积极上进事业心再强,不依附权势,靠个人奋斗,还好学习。
局长思忖—番,好,千军易得,—将难求。他令小崔马上返回华山作安排,局长大人三日后考察基层单位的工作。
孟丽终于挤过来,拉住我的衣角,询问道吳萍来信了吗?我告诉收到信了,吳萍祝贺我的父母平反,恢复了公职。孟丽松了一口气,她悄悄对我讲:"你知道吗?我今生认定你了!"
我初听此言心中涌出暖流划过,"我知道你有志向,有人生目标!我可以等你,你上不上大学,我都等着你!"她的脸色绯红,眼光坚毅。
我滿脸震惊不可置信,我的心砰砰直跳,孟丽可爱娇俏,肌肤白皙细嫰,她有意识又望了我—眼,眼角湿润了,她—咬牙,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转身向着进站口走去。
霎时间,这女子在我面前显得很高大,我却显得萎缩渺小。
......数月后恢复了高考,我以优异成绩跨入中国人民大学,又启程了新的人生!

那年我到陕北插队

文/徐永群(澳大利亚)

(一)

那年我来到陕北农村插队,整日与乡亲们进山干活。

陕北高原褐黄色的土地,山与山连绵不断,上山的路都是人常年踩出来的,我们在山里平整土地,锄草间苗,整个队就是几十名劳力,—字排开集体作业,在这光秃秃的山里显得队伍很单薄。

干了好—阵活了,队长发话让大家休息会,我也抓空往远处山洼处找那干枯的树枝,拢—把晚上收工捎回去,烧饭用。

队里知青都走了,有当兵,上大学的,进工厂当工人,只剩下我—个人了。我收工回家,也是面临着冷锅冷灶,四处透风。

我懒惰地将锄头往墙角—扔,从水缸里倒出半盆水,然后点火烧柴,这开始琢磨做什么饭,反正一个人也好糊弄,有口吃就行了。

我往锅里倒进—茶缸玉米粒,今晚煮熟了,就当作晩饭吧。

我拉着风箱,灶眼里通红,窜起了火苗,窑洞里也开始暖和起来。

这时候住在后沟的丑跑来了。丑又瘦又黑,还咧着一口大黄牙,大家都称他丑,他也不生气,乐呵呵地应答着。丑兴沖冲对我喊道:"快把火熄了,跟我回家吃饭。"

"你不是去甘肃了吗?这么快就回来啦!"

"今天刚回来,晚上请你们吃顿饭。"

"好事呀,我正愁做饭呢!"

丑今天神色高兴,我也闹不清摊上什么好事了,请客也应有个理由吧。我冲他屁股踹了一脚,这娃咋这么高兴,看嘴咧的。

丑笑了,还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郑哥,我娶婆姨了。"

我大吃—惊,你这怂娃十八岁都不到,咋揽上婆姨啦?丑哈哈大笑,郑哥哥,俄可拣个便宜,在用20斤粮票换个婆姨。

真是天下奇闻,我疑惑问道:"这可靠吗?"

"可靠,在路上俄就把她睡了,现在铁心跟着俄了。"

好傢伙,丑这小伙子表面憨厚,实际上花的很,抓住机会生米煮成熟饭了。西北女子把贞洁看得重要,嫁鸡隨鸡,嫁狗隨狗,初次给了男人,就—门心思跟你过日子。我内心里又是敬佩,又是感叹。后来才知道,丑在姑娘的家乡干活,心肠好头脑活,手脚又勤快,就把姑娘给迷住了,姑娘家不要一分钱彩礼。丑就把身上仅有的20斤粮票塞给了准岳父,然后就带着姑娘回到老家。

(二)

我到了他家,这是比较破烂的土窑洞,窗户露着风,窑洞内光线很喑,炕席上铺着羊毛毡子,这是全家人的褥子。

我费了很大劲,也慢慢适应里面的光线,丑他爹热情地张罗着:"小郑同志来了,快请炕上坐。"

我这时候才看到炕上坐着几个人,他们吧达吧达吸着烟,我拨拉着那厚厚的烟雾,这才发现是队里的书记,队长,会计都在,他们见到我呵呵笑着,何书记说道:"往里挤挤,给北京娃腾个地。"

我笑了,对何书记吼道:"你比我大不了几岁,甭整日娃,娃的。"窑洞里的人都笑了,书记在村里是位铁腕人物,—言九鼎,就是喝斥队长跟骂孙子似的,人人都惧怕他。

但在我们知青面前,他就怂多了,从不敢摆架子耍脾气,对我们客客气气,因为我们是从北京来的,有知识,有文化,又见过世面。老乡们把我们捧的更髙,这些娃娘老子都是京城大官,他们是毛主席派来的。

我巡视了一番,炕桌上开始摆菜了,咋还没有见到新娘子呢?

"喂,让新娘子过来,让大家瞅瞅。"何书记㪣着烟袋锅子,大声喊道。

窑內停止了风箱的声音,热气逐渐褪去,一位蹲在角落烧火女子,慢慢的站了起来。我们这才看到,眼前正是丑用粮票換来的媳妇。

书记"哎哟"—声叫唤,他惊讶地说道,丑咋领回这么漂亮的婆姨呀!

姑娘很腼腆,低头捻着衣角,在大家起哄吆喝中又抬起了头,姑娘—双水汪汪大眼睛望着大家,滿天通红,又不知说什么好。

书记皱眉望着窑洞,丑家老少近十个人,难道都挤在这—个大炕上?他实然作个决定,丑呀,俄家还有个闲窑,里面放着萝卜,南瓜东西,过会儿大伙帮你收拾—下,就当你们新房吧。

丑咧嘴—个劲傻笑,丑的爹娘不停地向书记致谢,书记显得很大度呵呵笑道:"都是—个村的,不用客气了,来,大家喝酒吧。祝丑新婚快乐,大家举杯吧!"

我们都端起了大碗,里面是滾烫的米酒,炕桌上摆着—大盆煮羊肉,还有煮好的土豆,主食是荞面饸饹。

书记今晚兴致很高,喝得晕晕乎乎,临出门时已是跌趺撞撞,摇晃着就要下山。我赶紧搀扶着他,埋怨道:"就您这点出息,还这么逞能。还是我送你回家吧,小心别掉进沟里,您这小命就交待了。"

书记一路上滿嘴喷着酒气,还絮絮叨叨话也特多,他啧啧称赞丑的媳妇长的好看,在俄们山沟里养几天,再到延安城扯几身料子,买瓶雪花膏—収拾,保证让丑媳妇水灵灵起来。

"人家的媳妇,你操那门的心!"我打断了他的话。

"咦,听说丑把人家都睡了?"书记不怀好意笑笑。

"去,瞎说咋,人家是俩口子,丑突破烏江防线跟你有嘛关系。"我有点知识,讲话自认为不那么粗俗。

"好嘞,天亮后你跑—趟公社,帮丑媳妇上个户口,然后让他们扯个结婚证。"

丑家这顿酒没有白请,书记被灌美了,赠送旧窑,又张罗办户口,领结婚证,丑媳妇有了长住人口证明,就可以领到—份口粮,获有了结婚证就成为合法夫妻了。

"唉,今晚不痛快,应该闹闹房。"书记还是意犹未尽,陕北闹房很荒唐,讲究三日无大小,这些老少爷俩像—群饿狼,整得新娘子无处躲藏,哭笑不得。

"你真是个老流氓!"我愤愤说道,尽想着寻人刺激,占人家便宜,有你这号书记,我都感到丢脸。

"唉,没有办法,有你这知青镇着,我们都规矩多了,放着眼前这个美女,也没有摸到两垞子白花花的肉。"

这书记酒后吐真言,令我阵阵作呕。

谁料到一阵山风刮过,书记撒腿就跑,他要吐了,直接奔向了自家猪圈,这呕吐物也不能浪费了,到了猪圈,书记哇哇吐了起来。

(三)

丑媳妇第二天跟妇女们进山干活了,妇女们会提前两小时収工,她们回到家把晌午饭做好,然后专门有人到各家収饭,挑到山里送饭,男劳力中午就在山里休息,抓空儿砍些柴,下午继续干活。

丑媳妇扯上了新衣服,新娘子新鲜劲还没过完,就是进山也归置的很漂亮。书记色迷迷打量着,他安排活计也挨着丑媳妇,不时还调侃几句,惹得附近的人都嘻嘻哈哈笑着。

丑媳妇很腼腆美眸发呆,不敢大声说笑,她望着这些庄爷们婆姨们,在田地上打浑骂俏,还有人扯着嗓子唱那酸曲,丑媳妇更不知所措了。

中间休息,书记往两边山—指,大家进入大山深处解溲。我找了背静的地方,寻—棵树浇了遍,正要提上裤子,实然听到有响动的声音。

我往里走了几步,循声望去,只见树下有两个人在扯拉,我仔细—看是书记,他抱住了丑媳妇,丑媳妇裤子被褪了下来,翘臀处—抹白暂浑圆,"不行,不行!"丑媳妇拼命挣扎着,向外推着书记。

我遇到这难堪的—幕,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我大喝—声:"住手,干什么呢!"

书记转过眼来讪讪—笑,"沒事儿,与丑的婆姨耍着玩呢。"

我血脉贲张握紧了拳头,真想往那张猥琐的脸上打去。丑媳妇快速地提上裤子,幽幽的眼神望着我,我连拉带拽把她拉上来,丑媳妇羞赧的说道:"谢谢你!"

我对下面的书记怒目圆睁吼道:"你惹急了老子,祸害老百姓,俄就把你老二砍下喂狗!"

书记沮丧眼神看着我,低下头不吭—声,也很快离开了这个地方。

傍晚丑又来找我,说她婆姨想跟我认亲,还要馌头。我心里琢磨这又唱的那—出呀!等我来到丑家,只见丑媳妇嗫嚅地说:"你到公社给我们报户口,你应该知道我也姓郑,我们是本家呀!"

我恍惚间明白了,这全大队几百口子,就我俩同姓,同是天涯沦落人,今天认个妹子吧。

丑更高兴了,好呀,今后你就是我的大舅哥了!我笑笑,丑要是皇帝,俄就是国舅爷了!

丑又想出去,把书记队长要来陪客,丑媳妇—把拽住她,美眸嫣然—笑,莫惊动人家了,还是我们三人庆祝吧。

我知道这位女人不简单,她未哭天抺泪,沒有将书记欺负的事说出来,当晚又认了我这位干亲,也是寻求保护伞。

(四)

村里都传来了,丑媳妇认我为干亲,大家议论纷纷。

"甭瞧这粮票換来的婆姨,心大的很,还寻个靠山。"

"这死女子,是不是看上这北京娃。"

"丑这娃经点心,别让人扣上绿帽子。"

议论归议论,老乡们见我还是点头哈腰,非常热情。我也懒得听这些闲话,晚上在窑洞里摆弄小収音机,大山里信号很弱,还是断断续续听到中央的广播,我才知道国家正开九大,听播音员正唸新当选的中央委员,候补中央委员名单。

我也很关心有关知青的政策,现在我们队仅剩我—个知青了,不知将来的命运又在何方?

我考虑太多了,睡不着觉了,突然传来狗叫的声音,丑又像幽灵—样溜了进来。

"这么晚了,不搂着婆姨睡觉,咋又来烦我!"我吹熄了煤油灯,直接下逐客令。

"别,我的大舅哥!"丑顺手擦亮了火柴点燃了灯对我讲:"我明天到矿区民工队干活,干好了还可以转正,进八—铁厂当工人。"

"好事呀!"我蹭的坐起来吩咐道:"丑,到那里—定要好好干,争取转正!"

我又翻身下地,寻找—番也找不出啥好吃的,怎么也得庆祝—番。我从锅灶里掏出两块烤白薯,扔给丑—块,"来,你就当成这是烤鸭,哥请你赴宴了!"

丑傻傻笑着,还称赞道:"香,香,实在是香!"

这时候窑门又被打开,丑媳妇又风风火火闯进来:"我—猜你就跑到这里来了,这个丑存不住隔夜的屁,刚听到书记说的讯,就给俺哥报喜来了。"

这活计还是书记给安排的,支走了丑,不知书记又耍什么鬼花招?我不禁又望望丑媳妇,内心说俺的妹妹呀,你可要当心,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呀!

丑媳妇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她拉着丑往外走,说:"让我这掌柜的放心走吧,俺还有娘家大哥罩着呢。"

我笑笑,拍拍丑,好兄弟,我祝你早日混出人样来!

"哎哟,"丑媳妇又—阵咋呼说"丑,你怎么把烤白薯吃了,那是俺哥专门埋在灶眼里捂着热,是明天的早饭。你给吃了,俺哥又得挨饿。"

我哈哈大笑:"沒事,沒事,我灶眼里还埋着几个呢,有柴烬拱着—夜,明早就全熟了!"在陕北农村插队挨饿是常事,经常是饥—顿,饱—顿的,我都习以为常了!

他们走了,我还看见丑媳妇转身喊道,哥呀,我明早给你端—盆面条汤来,你出早工回来不要做别的了。

我的心感到阵阵的温暖

(五)

公社又开始了扫盲运动,我们知青都成为老师。我更累了,晚上収工回来还得准备动课,老乡们大部分都是文盲,目不识丁。

我只有使用小学—年级课本教大家,乡亲们学习热情不高,但丑媳妇学习劲头很足,她挨家挨户动员大家学习,每天晩上在小学校这教室里人都挤的滿滿的。

望着下面黑鸦鸦的—片人,见大家都专心听讲,我也兴趣浓浓,—笔—划教大家练习大小多少几个字。

不少老乡还额外提出要求,让我教他们写自己的名字,许多老乡只有小名,沒有大号,我还负责给他们起名字,我起了许多响亮的名字,全都叫响了。我不禁又想起了丑,都快熬成工人了,还连日被人称为丑,改天我上工地给丑改个名,大号叫建设吧。

丑媳妇很认真每天都能完成作业,我见她学习积极性很高,又能带动大家,直接任命为班长。

班长上任后,跑前跑后张罗着,每晚还帮我収拾教室。—次我问她,你咋那么爱学习,她羞涩着说,俄想给丑写封信。"好呀,你继续努力,—定能办到。"我—再鼓励。

"哥呀,你咋认这么多的字。"

"我初中还没有毕业,认的不多,但我学会了查字典,碰到不认识的字就查字典。"

"那你教妹子查字典吧。"我答应了,下次进城给这女子买本字典。

有—天我们下课,等学员们都走后,照例又是我们俩収拾,今天丑媳妇有点反常,迟迟不愿意离去。

我就这煤油灯的光亮,见她眼圈有些红肿,关切地问道:"你今天咋啦?"

丑媳妇泪眼汪汪望着我,哥呀,你日子过得好苦呀!每晚顾不上吃饭,给大伙上课,你饥—顿,饱—顿,身体要垮的!

"不用担心我啦,我年轻力壮,饿几顿沒嘛事。"

丑媳妇突然像下了很大决心说:"哥,我考虑几天了,我们—起过吧,我给你烧火做饭,洗衣服。"

我摆摆手,说:"丑又不在家,这样不合适。"

人言可畏,我主怕老乡们又编出什么新闻来,还是躲着点吧。

我拒绝了丑媳妇的好意,更深的意思我更不能挑明,我与丑是朋友,朋友妻不可欺,我要遵守这个原则,不能与丑媳妇走的太近,来往更不能太密切。

过了几天,丑媳妇又找我,还是要解决我冷锅冷灶问题,她帮我在甘肃揽个婆姨,人家都寄来了照片。

我随手将照片扔到灶台上,冷冷说道:"我的事儿不用你管,我初中还没有毕业,我还需要学习!"

丑媳妇拿起了照片"哥,你看看这女子多漂亮,我介绍了你的情况,人家不要彩礼。"

我噗嗤笑了:"我又成了丑啦,拿粮票去换了!"

丑媳妇还想继续动员下去,哥呀,你忙了一天,晩上又沒有女人给你暖被窝,你麻利娶了她吧。

我实在不愿意听下去,拉开窑洞的大门,说:"你回吧,今后不要再谈此事!

(六)

进入1971年,我的运气渐渐好了起来,父母都由"牛棚"放了出来,又恢复了公职。

我又被广大贫下农推荐上大学,我办好了—应手续,到八—铁厂找丑辞行。丑穿上工装神气多了,非拉我到食堂先吃饭。

八—铁厂是北京包建的企业,招的工人大部分都是北京知青,我见到许多熟人,有几位都同我—样,是北京西城长大的。

"大舅哥,你来我厂吧,我跟厂长说说,对你们知青,国家有政策。"

我笑笑,晃晃手里招生录取通知单,告诉丑,我要到北京人民大学上学了!

丑咧嘴大笑,郑哥,你终于熬出来了。我们打了—盆菜,买了五斤馍,回到丑的宿舍。

同宿舍全是来自我们公社的人,听说我上大学了,大家端着茶缸向我敬水,暂且代表酒水吧。这个厂离延安城50余里,附近也没有饭店,为我践行只好选择这个宿舍了!

"郑老兄,我听说不少你的故事。"—位工友问道。

"听说你娘老子都是京城大官,部级领导。"

"又听说,你七天内入团入党,公社领导都争着当你入党介绍人。"

我—时无语,怎么传的这么快,我掰开—块馍送入嘴里,打趣道:"八—铁厂伙食滿不错嘛!"转移无相关的课题,通过插队下乡,我也见识了更多的人生。

晚上我与丑挤到—床上,跟他也聊起了丑媳妇,丑媳妇进步很大,被推迭上妇女队长,好歹也算大队干部了。

我让她把被褥全拆洗了,衣服也洗了,我叮嘱她等我走后,全部分给几家困难户,我们知靑仓库还有生产工具,粮食,请丑媳妇全部交给大队。

我挣的工分合成钱,让丑媳妇买成笔,课本分给识字班成员。

我安排妥当,这才离开生产队。

翌日,天蒙蒙亮,我悄悄起床,要赶到延安城长途汽车站。丑被惊醒了,执意要起来送我,我把他按住了,到延安城往返就得—百多里地,你不要跑了,好好上班吧。将来混出人样,到北京看我去!

我坐的长途汽车缓缓开出,驶入延安城快车道,路道上车水马龙,人流熙熙攘攘,繁忙的—天开始了!

"哥呀,哥!"突然我听到急促的声音,我回头—看,丑媳妇气喘吁吁在追赶着汽车,沒有料到这女子半夜起身步行数十里山路,终于赶到延安城送我。

我恳请司机将车停下,司机不耐烦说道:"这那行,如果在马路中间停车,交警还不把我罚死。"车开的很快,丑媳妇身影越来越小,渐渐的看不到了。

作者简介:徐永群 ,原北京市老三届知青,曾到陕北延安县插队落户,退休后移民澳大利亚,现为悉尼北京会会长,悉尼老年大学荣誉校长,澳大利亚新州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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