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特稿】李景春：我欠母亲一顿饭

母亲

我欠母亲一顿饭

作者：老小孩

活着，没有人不需要吃饭。

记得4岁时，肚子打鼓，我饿了。那时候家里穷，没有可吃的零食，唯一可指望的是妈妈给我做饭。我不懂事，没有好好向妈妈请求，我的拿手好戏是哭！妈妈说：“等着，妈给你做饭！”

妈妈马上点火给我做高粱米粥。那个年代，灶火坑烧玉米桔做饭很麻烦，煮熟一锅饭需要时间，我饿得肚子腾腾跳，岂能老老实实在那里等？我不停地哭，向母亲示威！母亲说：“别哭了，一会儿饭就好！”

我不理会，依旧哭！母亲说了3、4次“别哭了”，都没能止住我的哭声，我以为听话是“软弱”，好汉绝不“认怂”！母亲知道她的话不起作用，索性不说了。可是我哭着，哭着，哭不动了，心想：“妈妈再说‘别哭了’我就不哭，听话也算好孩子！”可是，妈妈再也不说“别哭了”，想做好孩子也没有了机会！无奈，我不顾“面子”，自己停止“示威”，母亲却不以为然，做好了饭看着我吃饱，她很欣慰！

我们平时每天两顿高梁米稀饭，来客人可以吃顿干饭，白菜炖豆腐，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粳米饭和鱼肉，所以我希望来客人，更盼望过年、过节！那时候看到别人家吃干饭以至细粮，我总是羡慕不已！但别人吃的再好，跟我扯不上关系，我不馋！

一次国民党一支小部队进村，要求母亲帮助做饭。我记得那次妈妈帮他们做的是大米干饭，咸白菜炖八带鱼。还没等饭做好，传来消息说八路军要来，国民党部队闻风丧胆，慌张遁逃！这回母亲帮别人做的好饭好菜跟我们扯上了关系！母亲可以处置这些没人吃的好饭好菜，她多么希望我们子女能吃到这么好的饭菜？！这是个机会，不吃也是白不吃！但是，遁逃的国民党兵会不会回来？如果他们突然返回，要吃饭，妈妈私自给处理没了，怎么办？母亲等了又等，犹豫再三，却没有进一步的消息，终于奓着胆子决定，给我们每人盛一碗大米饭，咸白菜炖八带鱼也让我们吃个够！那是我此生第一次吃到大米饭，以前吃过自家种的粳米饭，跟大米好像不一样，这大米饭是“洋饭”，香！我们吃得心满意足，刚刚吃完，传来消息：八路军不来了，国民党兵马上回来，而且还要吃饭！这轰雷般的坏消息让母亲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我们吃掉的一点大米饭是可以忽略的，但八带鱼却明显不足了！故乡小白庙距秦皇岛15里路，去城里买八带鱼显然已不可能。

海边鱼贩子偶尔来村卖鱼，一般家庭都能买得起，但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到！怎么办？母亲是个注重尊严的人，但此时此刻她毅然决然放下面子，操起大碗，带着我和妹妹，挨家挨户去讨要！母亲实事求是说明情况，乡亲们理解，都把他们所有的八带鱼捐献出来，帮助妈妈解了围！

妈妈像千千万万农家母亲一样，没有力量让我们奢侈，但对我们子女的关怀不余遗力。小的时候过灯节，我爱吃元宵，母亲记在心里。我参加工作后去南方办事路过故乡，母亲费九牛二虎之力，跟乡亲借来黏米面和桂花糖等原材料，给我做出跟当年一样的大元宵，以为我会非常高兴！的确，我边吃边落泪，不是因为元宵香，我跟同事常常聚餐，比元宵味美的佳肴数不胜数！而深不可测的爱子之情，只有在母亲这里才能感受到！

光阴不饶人，转瞬间我也成了人父，还成了人爷！养子女方知父母恩。我对膝下子孙跟母亲对待我们一样倾心尽力！但是儿孙对我们的回报跟我对父母的孝敬却有不同！我长大成人后理解了父母对子女的爱，知道老人家辛辛苦苦一辈子不容易，不再无理向他们“示威”，心疼他们，但我没有打破父母勤俭节约的老观念，珍惜每一粒米、每一分钱，杜绝浪费。跟父母进城购物，做好计划，肚子饿了随便到街边小吃部买张煎饼，裹根油条，喝碗豆腐脑，还要你推我让，算是改善一顿，从未想过进大饭店，尤其是母亲，小饭店也未进过一次。我们觉得在那里吃一顿饭至少顶得上家里几顿饭的消费，不合算！有时连煎饼也舍不得吃，饿肚子回家做饭，能省则省！我跟同事聚会，重要的是搞好关系，花钱是交往的需要，父母是不需要这个场面的！

一晃外孙女也参加工作，有了经济收入，腰杆硬了，我们“勤俭节约”的老观念，立刻被她甩得无影无踪！她念念不忘报恩，千方百计为我和她姥姥安排幸福的晚年生活！我们说东北冷，他就在风景美丽的珠海为我们安家，一年四季花红草绿；我想应用电脑丰富精神生活，他未经“请示”就把AOC电脑搬到家！他还经常策划带领我们外出旅游，以珠海为中心，什么香港、澳门；什么广州、中山、阳朔、防城港；什么东澳岛、野狸岛、横琴湾；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如果不是凶恶的新冠疫情阻拦，台湾、越南、泰王国也在筹划之中！我们住就住五星级，吃就吃大酒店！我们腰包还不鼓，要走的路还很远，虽然旅游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但每一笔消费都让我心疼！外孙女看透了我的忧虑，每次活动都不“请示”，大胆决策，断然安排，我能够看到的是到手的车、船票，木已成舟，不得不行！

珠海有几家著名的特色大酒店，每逢节假日外孙女就带我们“出去吃”，什么海里鲜大酒店、什么金悦轩大酒店、什么观海大隐酒家、什么富华里蒸汽火锅、什么文兴、什么益健……，富丽堂皇，一边放眼波涛汹涌的大海，一边品尝各种名贵海鲜、烹禽、骆驼肉，特别是我们的父母梦想过的营养极品海参、鲍鱼，也成了我们餐桌常见的一道菜！外孙女带我们“出去吃”，现在已经不限于节假日，还包括生日、星期日、甚至是任何高兴吃一顿的日子！

勤俭节约是着眼未来的一种美德，外孙女并非不要勤俭节约，她没有把一分一厘花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她的奋斗精神足以证明她的理想比我更远大，更真实！相比之下，父母在世我没有给他们任何实际的回报，母亲最终还对大饭店敬而远之，不知大饭店美酒佳肴的味道，我“勤俭节约”的老观念是那么空洞，那么苍白无力，如果时间能回到从前，我愿学习外孙女真实的孝顺，哪怕能让我带她老人家吃一顿饭店的便餐也好！然而，我欠母亲这顿饭永远也不能偿还了，这种遗憾将伴随我度过一生！

向母亲致敬！

作者：李景春（笔名老小孩），大庆石化退休高工，中国石油作家协会会员。

2020年5月5日于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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