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说】后悔还来得及 || 李景春

后 悔 还 来 得 及 

文/ 李景春

大个子丁咚响和小个子于得水大学同班，毕业后一起被石油化工厂录用，在同一车间同一岗位，亲如兄弟。这个石油化工厂历史悠久，为国家的发展建设立下汗马功劳。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工厂不断更新换代，生产实现程序数控，自动化达到国际水平。目前这个厂招收新职工百里挑一，丁咚响和于得水就成了上千应聘者幸运的“凤毛麟角”，他们怎能不满脸放光？

安全员对新职工的安全教育理论结合实际，有血有肉，他说：“石油化工加工的是易燃易爆油气物质，安全生产不可忽视，一旦发生故障，不堪设想！”丁咚响和于得水字字句句记在心。

培训之后，安全员带领他们参观厂区。在原材料露天库房一个千吨储罐前，大个子丁咚响和小个子于得水产生兴趣：“哇，这么大的储罐，上面是什么样呢？”安全员告诉他俩这是碱液储罐，登上罐顶可以看得很远，既然感兴趣就允许他俩上去，顺便巡检一下罐口安全情况，其他人在下面等待他俩下来再参观别处。他俩高兴地登上罐顶极目远望，心胸赫然开朗。那上面堪称一个小操场，俯瞰地面等待他们的人变得像小玩具人。丁咚响不由然吟了一句篡改诗：“欲穷千里目，更上千吨罐！”突然，他们听得咣惊天动地一声响，小个子于得水大喊一声：“不好，爆炸了！”然后拔腿就跑，却逃不出这个罐顶，就在两罐衔接的低洼处隐藏起来！大个子丁咚响在于得水身后也想跑，却因两腿吓得突突颤抖，完全丧失了活动能力，只能在那里呆若木鸡！当他们镇静下来，看到阳光依旧明媚，安全员在罐下跟其他人依旧平和地交谈，没有发生爆炸的任何迹象。再仔细一瞧，是附近一辆翻斗车正在卸木料，车后挡板还在碰撞车体，因为库房拢音，声音显得特别大！这时大个子丁咚响摆出一副英雄姿态说：“你跑什么呀，要是真爆炸你我连响都听不到就上西天了！”小个子于得水辩解说：“这不是刚刚听安全员讲石油化工厂有爆炸的危险吗！你难道一点也不害怕？”丁咚响没有回答，心里想：“你还能跑；我连动都不能动了！”（图2、储罐）

大个子丁咚响智商确实一流！不到三个月，他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熟悉了，顶岗往操作室一坐，看着展示板上的电子流程图，全装置的微小变化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因为进厂前就精通计算机，他对控制生产的键盘、按钮都不陌生……。生产中的所谓温度、流量根本用不着手动控制，完全是计算机自动调节，经常是一个班看着仪表盘，不做什么具体操作就下班了。燃烧、爆炸需要可燃物、空气与达到可燃点的温度三要素齐备，而且没有明火温度不可能达到可燃点；加工的易燃油气在密闭管道中，怎么会燃烧、爆炸？他笑自己参观千吨罐时神经质的“爆炸”恐惧：他的小胆儿秒变牛胆，什么都不怕了！神乎其神的石油化工生产原来如此简单，在他看来“石油化工厂有爆炸危险”只不过是天方夜谭！久而久之他习惯了，麻木了，逐渐放松了学习，对领导及师傅的教导也不那么重视了！他跟小个子于得水说：“顶岗没什么了不起，现在怕就怕啰啰嗦嗦的制度和纪律，一时不注意被领导抓了小辫子，会影响我们进步！”

小个子于得水知道大个子丁咚响除了工作，又开辟了一条“地下战线”——恋爱，他忙！作为朋友，于得水想帮上一手，看看牵动着丁咚响的女神是哪家闺秀？给他把把关！但丁咚响不愿意对他公开，他也不便强人所难。万一那个神秘女人是个丑八怪，非要揭开“庐山真面貌”人家会尴尬！他对大个子丁咚响说：“你放心，我们是好兄弟，有我们相互照应，制度、纪律也不会给我们造成太大麻烦，你生活中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我会努力策应的！”

于得水做梦也没想到丁咚响“地下战线”的女主角正是他姐姐于彩霞。是他于得水在丁咚响与姐姐于彩霞之间接上了火。恋爱，从地下到地上都要有个过程，没有成熟之前当然不会告诉别人！于得水对于丁咚响与姐姐于彩霞的恋情尚蒙在鼓里，殊不知人家已经到了难舍难分热得烫手的地步！

有一天大个子丁咚响跟于彩霞看了个晚场电影，之后两人又恋恋不舍漫步皎洁的黎明湖畔，一程又一程，转眼就过了午夜。临别的时候，于彩霞特意提醒：“明天8点你还要接班，你们刚刚参加工作，不要迟到违反工厂纪律哟！”大个子丁咚响自信满满地说：“你放心，我不会犯错误的！”

回到家里，丁咚响带着甜蜜的回味昏昏入睡。他知道小个子于得水上大夜班很辛苦，明天白班绝不能迟到，要亲自到厂大门刷卡上班，要让于得水及时下班回家休息！考虑洗漱、吃饭和路途耗时，要保证8点准时上班，他必须6点钟起床！他闭上眼睛，脑海反复想着“8点——6点！”、“8点——6点！”逐渐逐渐就进入模糊的梦乡……。

朦胧中，他忽然听到时钟敲响8点——完了，都怪头一天睡得太晚，早上不能按时起床！他仓皇失措，穿衣服，把裤子当背心，套在头上又脱下；找袜子，却不知道袜子跑到了什么地方！找不到袜子不穿了，脸也不洗了，但按时上班怎么也来不及了！他开始担心厂大门的警卫看到他迟到的狼狈相……！心一急他从阳台纵身跳下楼去，却出乎意料地飘在空中！他像在游泳池展开双臂把握方向飞翔！他轻飘飘避开厂大门的警卫，神不知鬼不晓越过厂墙飞进厂里，得意地飞向车间！看，什么麻烦都没有遇到！

可是，当他飞到车间上空，看到烈火熊熊，浓烟四起。车间周围密密麻麻一圈消防车向火中喷水。他胆战心惊飘落地面，询问发生了什么，一个知情人向他介绍，是一个叫于得水的新职工过度疲劳误操作导致管线内油气泄露，他慌忙打开备用管线又被生产线的高压顶坏，当油气充满厂房达到爆炸界限，只需一个火花爆炸就会发生。这是关系全国经济的生产，他没资格擅自停止运转，在束手无策的慌乱中大爆炸就发生了！于得水及多数当班职工都葬身火海！说不清导致爆炸的火花来自何处，但可能性很多，例如铁器撞击会产生火花，衣服静电会产生火花，电器开关甚至手机开关都会产生火花……。丁咚响不敢再问，知道于得水是因为替自己掩护迟到的错误，加班，心慌意乱导致疲劳误操作，他被炸得血肉横飞还要承担事故责任，其实自己才是主要责任人！他想到心中女神那温馨的笑容，想到亲如兄弟的于得水，想到可敬的领导和师傅以及曾经让他引以骄傲的车间岗位……，如果没有自己的疏忽，没有小个子于得水的疲劳失误，没有这场大火……，这一切一切本该是无限美好！可是，可是，可是现实的转折却是如此残酷无情！他悔恨交加，不顾一切冲向火海，哪怕还能挽回1%的损失，他宁愿牺牲自己！烈焰立即烧遍丁咚响全身，他跳着脚大喊：“于得水，于得水，……”在灼热的疼痛中他猛然抖动，原来是在被窝里流汗，把被子踹到了一旁。这时他真切地听到时钟敲响了6点，原来是一场梦（图3、火灾发生时）！

他暗自庆幸：后悔还来得及，女神不会跑，朋友不会丢，美好的现实100%在！吸取梦中灾难的教训，他决不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要永远虚心学习，尊重领导和师傅的教导，兢兢业业地工作……！

（本文完全虚构，附图均为作者合成制作）

作者：李景春（老小孩）77岁，大庆石化退休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