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开课]黄霖:《西游记》与其它神怪小说(下)

第三节 神幻世界的奇幻美与诙谐性

极幻与极真 物性、神性与人性的统一 多角度、多色调描绘的形象 戏言寓诸幻笔

《西游记》在艺术表现上的最大特色,就是以诡异的想象、极度的夸张,突破时空,突破生死,突破神、人、物的界限,创造了一个光怪陆离、神异奇幻的境界。

在这里,环境是天上地下、龙宫冥府、仙地佛境、险山恶水;形象多身奇貌异,似人似怪,神通广大,变幻莫测;故事则上天入地,翻江倒海,兴妖除怪,祭宝斗法;作者将这些奇人、奇事、奇境熔于一炉,构筑成了一个统一和谐的艺术整体,展现出一种奇幻美。这种奇幻美,看来“极幻”,却又令人感到“极真”。因为那些变幻莫测、惊心动魄的故事,或如现实的影子,或含生活的真理,表现得那么入情入理。那富丽堂皇、至高无上的天宫,就像人间朝廷在天上的造影;那等级森严、昏庸无能的仙卿,使人想起当朝的百官;扫荡横行霸道、凶残暴虐的妖魔,隐寓着铲除社会恶势力的愿望;歌颂升天入地、无拘无束的生活,也寄托着挣脱束缚、追求自由的理想。小说中的神魔都写得有人情,通世故。像“三调芭蕉扇”写铁扇公主的失子之痛;牛魔王的喜新厌旧;铁扇公主在假丈夫面前所表现的百般无奈,万种风情;玉面公主在真丈夫面前的恃宠撒娇,吃醋使泼,真是分不清是在写妖还是写人,写幻还是写真。这正如《李卓吾先生批评西游记》的批语所指出的:《西游记》中的神魔都写得“极似世上人情”,“作《西游记》者不过借妖魔来画个影子耳”(第七十六回总批)。这部小说就在极幻之文中,含有极真之情;在极奇之事中,寓有极真之理。

与小说在整体上“幻”与“真”相结合的精神一致,《西游记》塑造人物形象也自有其特色,即能做到物性、神性与人性的统一。所谓“物性”,就是作为某一动植物的精灵,保持其原有的形貌和习性,如鱼精习水,鸟精会飞,蝎子精有毒刺,蜘蛛精能吐丝;就是他们的性格,也往往与之相称,如猴子机灵,老鼠胆小,松柏有诗人之风,杏树呈轻佻之姿。这些动物、植物,一旦成妖成怪,就有神奇的本领,具有“神性”,从“真”转化为“幻”。然而,作者又将人的七情六欲赋予他们,将妖魔鬼怪人化,使他们具有“人性”,将“幻”与人间的、更深层次的“真”相融合,从而完成了独特的艺术形象的创造。如孙悟空,长得一副毛脸雷公嘴的猴相,具有机敏、乖巧、好动等习性。他神通广大,有七十二般变化的本领。但千变万化,往往还要露出“红屁股”或“有尾巴”的真相。他是一只神猴,却又是人们理想中的人间英雄。他有勇有谋、无私无畏、坚韧不拔、积极乐观,而又心高气傲、争强好胜,容易冲动,爱捉弄人,具有凡人的一些弱点,乃至如信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遵守“男不与女斗”的规则等等,都深深地打上了社会的烙印。他就是一只石猴在神化与人化的交叉点上创造出来的“幻中有真”的艺术典型。

《西游记》中的神魔形象之所以能给人以一种真实、亲切的感觉,很重要的一点是注意把人物置于日常的平民社会中,多色调地去刻画其复杂的性格。比如孙悟空身上也有诸多凡人的弱点,言谈中时见市井粗话、江湖术语和商人行话。但他主要作为一个理想化、传奇性的英雄,作者让他超越了凡人的感官欲望。他的弱点一般是气质性的,而不是出于个人感官的贪求。与孙悟空不同,猪八戒尽管是天蓬元帅出身,长得长喙大耳,其貌不扬,却更像一个普通的人,更具浓厚的人情味。他本性憨厚、纯朴,在高老庄上干活“倒也勤谨”,帮高家“扫地通沟,搬砖运瓦,筑土打墙,耕田耙地,种麦插秧,创家立业”。在取经路上,一担行李,始终由他挑着。在斩妖除怪的战斗中,他是悟空的得力助手。初入取经队伍,就一钉钯把虎怪的头颅筑了九个窟窿。大战流沙河时,他“虚幌一钯,佯输诈败”,在勇敢中也常耍一点聪明。在顽敌面前,从不示弱,即使被俘,也不屈服,虽受气而“还不倒了旗枪”,不失为英雄本色。八百里荆棘岭,仗他日夜兼程开道;七绝岭稀柿同,靠他顶着恶臭拱路。十万八千里取经道上,他有苦劳,也有功劳,最后理所当然地取得了正果。但是,他的食、色两欲,一时难以泯灭;偷懒、贪小,又过多地计较个人的得失。看到美酒佳肴、馒头贡品,常常是流涎三尺,丢人现眼,还多次因嘴馋而遭到妖怪的欺骗。遇见美色,就更是心痒难挠,出乖露丑,乃至快到西天了,还动“淫心”,扯住嫦娥道:“姐姐,我与你是旧相识,我和你耍子儿去也。”(第九十五回)他偷懒贪睡,叫他去化斋、巡山,却一头钻进草丛里呼呼大睡。一事当前,不顾同伴的安危,先算计自己不要吃亏,有时因此而临阵逃脱。他还偷偷地积攒“私房”钱,有时还要说谎,撺掇师父念紧箍咒整治、赶走大师兄,或者自己嚷着“分行李”,散伙回高老庄。他的这些毛病,往往是出于人的本能欲求,反映了人性的普遍弱点。这无疑有落后、自私、狭隘的一面,但同时往往能获得人们的理解和同情。他不忘情于世俗的享受,但还执着地追求理想;他使乖弄巧,好占便宜,而又纯朴天真,呆得可爱;他贪图安逸,偷懒散漫,而又不畏艰难,勇敢坚强;他不是一个高不可攀的英雄,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显然,《西游记》用多角度、多色调描绘出来的猪八戒这一艺术形象,与《三国》中的帝王将相、《水浒》中的英雄豪杰相比,更贴近现实生活,因而也更具真实性。它无疑是中国古代长篇小说在塑造人物形象方面取得长足进步的一个重要标志。

《西游记》在艺术表现上的另一个特点,就是能“以戏言寓诸幻笔”(任蛟《西游记叙言》),中间穿插了大量的游戏笔墨,使全书充满着喜剧色彩和诙谐气氛。这种戏言,有时是信手拈来,涉笔成趣,无关乎作品主旨和人物性格的刻画,只是为了调节气氛,增加小说的趣味性。比如第四十二回写悟空去问观音借净瓶时,观音要他“脑后救命的毫毛拔一根与我作当”,悟空只是不肯,观音就骂道:“你这猴子!你便一毛也不拔,教我这善财也难舍。”这“一毛不拔”就是顺手点缀的“趣话”,给人以轻松的一笑。但有的戏言还是能对刻画性格。褒贬人物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例如第二十九回写猪八戒在宝象国,先是吹嘘“第一会降(妖)的是我”,卖弄手段时,说能“把青天也拱个大窟窿”,牛皮吹得震天响。结果与妖怪战不上八九个回合,就撇下沙僧先溜走,说:“沙僧,你且上前来与他斗着,让老猪出恭来。”“他就顾不得沙僧,一溜往那蒿草薜萝、荆棘葛藤里,不分好歹,一顿钻进;那管刮破头皮,搠伤嘴脸,一毂辘睡倒,再也不敢出来。但留半边耳朵,听着梆声。”这一段戏笔,无疑是对好说大话、只顾自己的猪八戒作了辛辣的嘲笑。

另外,有的游戏笔墨也能成为讽刺世态的利器。例如第四十四回写到车迟国国王迫害和尚,各府州县都张挂着御笔亲题的和尚的“影身图”,凡拿得一个和尚就有奖赏,所以都走不脱。此时忽然插进一句:“且莫说是和尚,就是剪鬃、秃子、毛稀的,都也难逃。四下里快手又多,缉事的又广,凭你怎么也是难脱。”此语看似风趣而夸张,实是对当时厂卫密布、特务横行的黑暗社会的血泪控诉。在《西游记》中,还有的戏谑文字实际上是将神魔世俗化、人情化的催化剂。神圣的天帝佛祖,凶恶的妖魔鬼怪,一经调侃、揶揄之后,就淡化了头上的光圈或狰狞的面目,与凡人之间缩短了距离,甚至与凡人一样显得滑稽可笑。比如第七十七回,写唐僧受困狮驼城,悟空往灵山向如来哭诉;当佛祖说起“那妖精我认得他时”,行者猛然提起:“如来!我听见人说讲,那妖精与你有亲哩!”当如来说明妖精的来历后,行者又马上接口道:“如来,若这般比论,你还是妖精的外甥哩!”这一句俏皮话,就把佛祖从天堂拉到了人间。后来如来佛祖解释唐僧等未送“人事”,传白经时说:“经不可轻传,亦不可以空取。向时,众比丘僧下山,曾将此经在舍卫国赵长者家与他诵了一遍,……只讨得他三斗三升米粒黄金回来。我还说他们忒卖贱了,教后代儿孙没钱使用。你如今空手来取,是以传了白本。”(第九十八回)当八戒为封得“净坛使者”而表示不满,吵吵嚷嚷时,如来又道:“天下四大部洲,瞻仰吾教者甚多,凡诸佛事,教汝净坛,乃是个有受用的品级,如何不好?”(第一百回)如此这般,作者让这尊法相庄严的教主讲出一连串令人发噱的市井话,就使人感到他不那么神圣,而是那么凡俗、亲近。神,就被风趣的戏笔淡化为了人。

第四节 《封神演义》等其它神魔小说

神魔小说流派的形成 《封神演义》 《西游记》等神魔小说的影响

西游记》之后,至明末短短的几十年间,涌现出了近三十部内容各异、长短不同的神魔小说,迅速形成了与历史演义等明显不同的小说流派。这派小说主要有以下三种类型:

一、《西游记》的续书、仿作、节本,以及与其相配套的系列丛书。《西游记》之后,明人(作者不详)就创作了一部规模相当的《续西游记》100回,写唐僧师徒历经磨难,保护“真经”回长安,在模拟中也有创造,然与前书相比,毕竟相形见绌,故流传不广。另有《西游补》16回,别开生面,叙孙悟空“三调芭蕉扇”后,被情妖鲭鱼精所迷,渐入梦境,或见过去未来之事,或变各种不同形象,历经迷惑和挣扎,终得虚空主人一呼点醒,乃打杀鲭鱼,又现真我。作品构思奇特,变幻莫测,上下古今,熔于一炉,似真似假,如梦如幻,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在对历史的反思、人生的感叹、现实的批判之中,尽情地抒发了胸中的垒块,幷表达了对于“情”的理性思考。在《西游记》的续书中,这是比较受人注目的一部。明代《西游记》的仿作则有方汝浩的《东游记》(全称《新编扫魅敦伦东度记》,一名《续证道书东游记》),100回。书叙不如密多尊者在南印度、东印度“普渡羣迷”,继而有达摩老祖率徒弟三人,自南印度至东印度,再往震旦阐扬佛教、扫迷度世。小说将人性中较具普遍意义的弱点,如酒、色、财、气、贪。嗔、痴、欺心、懒惰等等塑造成一系列具有类型化和象征意义的“妖魔”形象,幷构思了一些演化“心生魔生,心灭魔灭”道理的情节,说教味太重。另外还有一种吴元泰作的《东游记》,全称《八仙出处东游记传》,56回,联缀了铁拐李等八仙得道的故事。此书为系列丛书“四游记”中的一种。其它三种为:《南游记》,即余象斗编的《五显灵官大帝华光天王传》,18回,演华光救母的故事,有一定的可读性;《西游记》,即杨志和〈一作“杨致和”〉删节、改编《西游记》而成的《唐三藏西游全传》;《北游记》,亦名《北方真武玄天上帝出身志传》,24回,亦由余象斗编,记真武大帝成道降妖事,文字拙劣。从总体上看,这“四游记”虽在民间颇为流行,但艺术价值不高。

二、为神仙立传型作品。明代神魔小说中有相当数量是为佛道两教以及民间流传的各类神仙立传的,其中有的是独传式,写一人为主;也有的是合传型,将数人凑在一起。前者如达摩、观世音、许旌阳、吕纯阳、萨真人、天妃、钟馗、韩湘子、华光、真武、济颠、关帝、牛郎织女等;后者如二十四罗汉、八仙等。这类作品大都先写传主的出身始末,后叙其降妖除害、济世渡人的故事,结构松散,形象干瘪,宗教性强,但因民间信仰所致,也有一定的市场。

三、与历史故事相交融的作品。这类作品,或将历史的故事幻想化,或将虚幻的人物历史化,历史在这里只是作为一种背景或点缀,其主色调仍是由神魔鬼怪、奇事奇境所显现出来。晚明的这类代表作有《封神演义》、《三宝太监西洋记》、《三遂平妖传)等。罗懋登编的《三宝太监西洋记》,100回,书成于万历二十五年(1597)。作者有感于国势的衰微,想借郑和下西洋的故事,激励君臣,重振国威,但又着意于宣扬法力无边,因果轮回,故写得妖奇百出,使人感到荒诞不经。全书几乎全由对话堆砌而成,缺乏细节描写和人物性格刻画,情节枝蔓,文词不佳,战争描写也多承袭《三国志演义》、《西游记》等小说,故流传不广。《三遂平妖传》演文彦博讨平王则、永儿夫妇事。对造反人物多诬蔑为“妖人”,将历史上实有的本事演变为神道妖魔间的争斗。书中也反映了一些社会的黑暗和人民的苦难,语言朴素流畅,幽默泼辣,塑造了几个有血有肉的形象。在这类小说中,影响最大的要数《封神演义》。

《封神演义》100回,是明代天启年间,由许仲琳、李云翔据民间创作改编而成。全书以武王伐纣、商周易代的历史为框架,叙写天上的神仙分成两派卷入这场争斗,支持武王的为阐教,帮助纣王的为截教。双方祭宝斗法,几经较量,最后纣王失败自焚,姜子牙将双方战死的要人—一封神。小说成功地塑造了殷纣王这个暴君的形象。他沉润酒色,昏庸无道,炮烙直臣,诛妻杀子,重用奸佞,残害忠良,挖比干之心,剖孕妇之腹,种种暴行,令人发指。纣王这个千古暴君的艺术形象,具有一定的普遍意义,也是明代中后期残暴的政治现实的折射。作者将纣王的昏暴淫乱归罪于狐狸精化身的妲己,狐狸精也就成为蛊惑君王者的代名词和“女人祸水论”的样板。与此相对立的文王、武王则是仁政理想的化身。整部小说贯串了以仁易暴,以有道伐无道的基本思想。小说把明代明令删节的《孟子》中的一些具有古代民主思想的言论,如“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等,通过正面人物之口加以宣扬,甚至让姜子牙一再宣称:“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这些为“以臣伐君”、“以下伐上”张本的言论,无疑具有一定的反封建意义。至于写敢闯敢干的少年英雄哪咤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竟追杀其父李靖,这不啻是对封建社会中“父要子亡,子不亡是为不孝”的伦理观念的一种反抗。这些进步的思想,显然与晚明尊重人性、张扬个性的社会思潮有关。但另一方面,书中流露了浓重的宿命论的观点,把一切都归结为“成汤气数已尽,周室天命当兴”;又不管正义与非正义,笼统地歌颂其忠君的精神;因而最后敌对双方的人物,乃至助纣为虐的奸佞小人一齐都上了封神台。这些与“女祸论”一起,都削弱了作品的积极意义。

这部小说以想象的奇特擅胜。其人有奇形怪貌、异能绝技,如雷震子生肉翅可飞,土行孙能土遁迅行,杨任在眼中长出双手,哪咤能化成三头八臂,以及千里眼、顺风耳等都脍炙人口。在双方争战中,光怪陆离的法宝,令人眼花缭乱。小说也刻画了一些有性格的人物,如土行孙机智幽默,英勇善战,而又暴躁好色,贪图富贵;闻太师一味愚忠,而又有一股正直之气。特别是“哪咤闹海”一节,把一个七岁小儿从天真顽皮到勇武斗狠的性格发展,写得井然有序,十分可爱。但总的说来,这部小说偏于叙事而略于写人;写人时注重其神奇性而忽略其人性,因而多数人物性格不鲜明。故事情节也多有雷同之处,置阵破阵,斗法破法,往往给人一种程序化的感觉。这都影响了它的艺术感染力。

《西游记》影响下的明末神魔小说主要可分成以上三类,而这三类的不同特点在具体作品中往往相互勾连、交叉,这里只是就其主要倾向而略加分别而已。以后清代的神魔小说大致也是沿着这些路子发展下去,出现了《后西游记》、《钟馗斩鬼传》、《绿野仙踪》等作品,但其总体成就没有一部超过《西游记》的。

《西游记》作为一部神魔小说的代表作,不但在中国文学史上具有崇高的地位,而且也丰富了世界文学的宝库。早在1758年,日本著名小说家西田维则就开始了翻译、引进的工作,前后经过三代人长达74年的艰苦努力,终于在1831年完成了日本版的《通俗西游记》。时至今日,日译本《西游记》已不下三十余种,还有许多改编本。1987年10月,日本电视工作者把《西游记》搬上电视屏幕。英译本最早见于1895年由上海华北捷报社出版的《金角龙王,皇帝游地府》,系通行本第十、第十一回的选译本。以后陆续出现了多种选译本,其中以1942年纽约艾伦与昂温出版公司出版的阿瑟·韦利翻译的《猴》最为著名。由安东尼(即俞国藩)翻译的全译本《西游记》四卷,在1977~1980年间分别于芝加哥和伦敦同时出版,得到了西方学术界的普遍好评。此外,法、德、意、西、世(世界语)、斯(斯瓦希里语)、俄、捷、罗、波、朝、越等文种都有不同的选译本或全译本。英国、美国、法国、德国等国的大百科全书在介绍这部小说时都给予很高的评价,认为它是“一部具有丰富内容和光辉思想的神话小说”,“全书故事的描写充满幽默和风趣,给读者以浓厚的兴味”。《西游记》无疑是属于世界的。

(《西游记》中的部分插图取自南开大学文学院艺术系张旺教授画册《古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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