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生活素描

【张亚凌，《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高考试卷，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时光深处的柔软》《岁月，芬芳了记忆》《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为你摇响一串风铃》《努力，只为不辜负自己》等，散文集曾获“叶圣陶教师文学奖”“杜鹏程文学奖”。】

随笔

哪一幅是你，哪一幅是我？

生活素描

文∕张亚凌

人性的复杂在于怎样的画笔，都难画一二。

穷人

春节期间，我无意中见识了真正的穷人，那种穷到骨子里的穷人。

对门晓林哥是搞工程的，今年换了一辆奥迪Q7。晓林哥的工程富了村里很多人，他一直从村里找工人，觉得一样出钱找人干活，钱叫自家村里人挣了，哪怕出多点，自己回到村里也踏实。晓林哥每年都会到村里有高龄老人的家里坐坐，给老人发个红包。

可是——

我看见巷子里几个人走向晓林哥停在门口的车，而后，而后竟然有人将腿抬起来把脚直接放在机盖上，有人用脚直接踢着车身，有人用手重重地拍打着车身。嘴里说着“这轱辘里有我的钱”“这机盖应该是我的”“……”那脸，因燃烧着嫉妒而扭曲，全然忘了自己是领着从不拖欠且略高于别的工地的工资干活的！

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的人，还有比他们更穷的人吗？

作品

我遇见他时，他正在工作，——给工地搞基建前圈地而成的围墙配插图。我就在不远处看着他，我不懂绘画的技巧，只觉得他画得很细致也很投入……最后，他弯腰，侧身，似乎还不能很好地完成紧挨地面的部分。天哪——，他竟然、竟然趴在了地上，他趴在地上处理紧挨地面的部分。那一刻，我被深深地触动了，又多少觉得不大理解，就走了过去，跟他搭讪。我说，里面建成这围墙就拆除了，你还这么……

他笑了，说这是我的作品，就是人家明天拆，也不能胡凑合。

我们缺少的，就是把所做的事当成自己的作品：无愧于事，更无愧于自己。

衣服

四十多年前的关中农村，好不容易过年有机会穿新衣服，母亲却跟我们过不去。

去姨婆家、老姑婆家拜年，她自己换上洗干净的旧衣服不说，让我们也得换上。我一直想不明白，也一直很有情绪，可胳膊扭不过大腿，就撅着嘴巴依了她。十二岁那年，在我爱美泛滥坚决抗议时，母亲才解释给我：去家境不太好的亲戚家，穿得太好了她们就会觉得自己寒碜而不自在。

那时，过完年新衣服就收起来了，压在箱子底，等比较隆重的场合再穿。可平日里倘若去姨妈家，母亲都会将过年时的新衣服取出来给我们穿上，带的东西不比过年差，显得极为隆重。又不逢年过节的，有必要吗？在我自己嘀咕时，母亲说话了：妈这些姊妹里就数你姨妈最心疼我了，不能让你姨妈操心。

多年后在处理很多事上，我都会想起儿时穿衣的事。

长者

银行，遇见一长者办理业务。

需要复印身份证，印毕，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理所当然地转身离开，而是脸上堆满笑地说了“谢谢”后问操作的工作人员“多少钱”，被告知不要钱后，再次感谢而后离去。

办完业务，她没有马上起身离开柜台，又对柜台里的工作人员说，我取的钱数目大，你再看一边，不要把你弄错了。那个柜员又检查了一边，没错。她才放心离去。

那一刻，我被深深地震撼了：老人，是个年龄段；长者，则是种气度与风范！

 计算

朋友聚会。老文青豆子说，昨天买回一本《宋词一万首》，三十块。继而感慨道，真便宜呀，一首词三厘，还有这种糟蹋文化的？旁边经营一家大超市的范君满脸鄙夷地开了口：切——，那么老了还那么幼稚，真是难得。是专门为你一人印了一本？单价是引子，量才是利润。

不同的计算方式映射出不同的生活态度思想认知，世界因此变得丰富，悲喜因此埋下了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