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一封家书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开》《时光深处的柔软》《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

随笔

那一定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用“亲爱的”，刚进入大学，有赶时髦的成分，更有羞涩的感觉。

一封家书

★ 张亚凌

收拾母亲的遗物，看到二十八前我写的一封信。

“亲爱的妈妈：

      您好，地里活不多，不忙吧？

     我在学校里一切都好，宿舍四个架子床共住了七个人，有个空床铺，上面放我们的箱子——要是懒得爬高放到顶部，就放那里。饭也不错，各种菜，各种饭，我不喜欢吃米饭，老吃面条……

     中文系就是学各种语文的，现代汉语，古代汉语，当代文学，古代文学史……目前发的书有几十本，恐怕把几年的都发了……

     我的学校跟咱村毛女的学校不远，有时周末我就到她学校找她玩……

     知道你们挣点钱的不容易，我也不想要钱，只是真的没钱了，如果方便……”

天——，东拉被子西扯毡，鸡毛蒜皮满纸飞，感觉就是考试时硬着头皮凑作文要求的字数。满纸都是虚情假意的敷衍，没话找话的扯淡，才接近一页。又立马想起了这封信的由来。

自己想向家里要钱了，突然想起大哥在外求学时的事。“儿子来信了！”母亲说这话时满眼惊喜，父亲也赶紧围了过来。打开，母亲的脸没了喜色，“就两句话，要钱的。”聪明的我自然就想到要避免犯哥的错——三锤两梆子直奔主题只是要钱。我绞尽脑汁，要写长，得说多，不要让父母觉得自己只是为了要钱，就有了这封接近一页的信。

也记起母亲总说起这封信，言语里尽是满足。一封胡扯的信，在母亲眼里心里就成了我懂事我节约我体贴大人的力证。每每母亲因此而夸我时，心里就很愧疚：

那时，自己几乎给有联系方式的所有同学都写过信，关系特好的几个，不敢说周周写，绝对达到月月写。逢年过节，买过现成的明信片，也用心做个精致的贺卡，只是真的没有给家里寄过一张明信片。将丝带抽丝而后盘盘编编花上一周才能做好一个同心扣，可以做好几个送人，却没有给母亲做过一个。可以坐火车去给另一城市的朋友过生日，却没有祝福过父母一次“生日快乐”……

那时的我，有大把的感情及时间来挥霍，只有在没钱时才抬头看家的方向。

不管别人是否喜欢听，我都滔滔不绝地说着；不管自己多忙，都不拒绝地陪别人逛街；不管自己多委屈，都憋屈着忍受着听三朋四友说着心事……可就是不屑于跟满脸期盼的母亲谈谈心，不屑于陪着母亲让她小小地骄傲一下，不屑于听母亲说说自己的辛劳与不舒服。

那时，我将所有的快乐都捧给别人，唯独对母亲没有耐心没有兴趣。

而今我也到了母亲那时的年龄，好在，我的孩子还在跟我交流，当我生日时他熬着夜也要等到零点给我祝福。不懂事的我，幸运地有了个懂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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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心，愿被大人悦纳，愿得孩子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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