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还停留在2015年
那么,我要去遥远的地方,如同虔敬的钟声回荡,去那白雪皑皑的高山,去那灿灿的云彩里,在那里希望 。
——《再见,我将去远方》
这是我从出生一直待到现在的地方。
这儿说不上繁华富庶,谈不上仙境桃源。但是,我生于此长于此,它就像是令一只翱翔的雏鸟永远可以感到安心感到放松的巢。没有太过浓烈的依恋,没有太过悲伤的挽留,我与业州就像是我与父母之间,互相爱着,互相眷恋着,互相支持着,互相惦记着。
我永远记得西街上酒疯子挑着扁担歪歪斜斜走过;永远记得实小外2元一个的冰淇淋和1.5元一个的小笼包;永远记得朝阳观上的文庙20元一柱的祈福香和庙中后院的金银花廊;永远记得大寨山每到春日漫山灿烂的桃花;永远记得五阳书院紧闭的大门和黛瓦粉墙;永远记得茨泉西路传来琴声悠扬。
我真的太爱这座小镇了。
从初中开始到外地求学,哪怕只隔了五十几公里,我都觉得我的心得不到纯粹的安宁。初中周周清,每次都会被悲哀地留到下午一点,即使这样也要赶最近的火车飞奔回家;高中只要抓住一个放假的时机,也一定要回来!幼儿园外的那家余大饼,买一个再配上杯豆浆,那简直就是“建始标配”!
(图片来自玩遍恩施,侵删)
然后再骑着自行车绕着城区转一圈:我是怀恋老城区的,那是我十二岁以前生活的地方,承载了我到目前最快乐的时光。等到夜幕降临,再到网红景点亲水走廊打个卡,和广润河来一个亲密接触。真的,只有在这儿才能让我倍感亲切,倍感安宁。
时间在指缝间流过,因为读书不能常回家,近几年的变化我没有亲身经历,只能在每次仓促回家时匆匆瞥上一眼,然后感叹道:已经变了这么多了!而我的记忆却还停留在2015年。
我是一个特别恋旧的人,我说不上来看见变化后的这种失落感,明明是好的变化,我为什么会感到伤心?我说不出来,我想不明白,我只能把它归咎于我还停留在那年离开的场景。
(图片来自玩遍恩施,侵删)
下雨了
西街头的阿公死了,阿公是一个手艺人,做着扎花圈的买卖。现在,老屋里只剩下阿婆一个人了。哦,还有一只黑猫。
老屋正临着西街,挑着担子去菜市场的,从菜市场买菜回来的,吵吵闹闹,经过老屋的那扇破败的门,经过门外的黑色篷。但没有人停下来,急匆匆地就走了,带着小孩儿的,蒙了孩子的眼,也逃一般在西街头不见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阿婆在屋里泡茶,这是老两口一直以来的习惯。阿婆在堂屋的那张圆桌上摆上两只茶杯,搬来两把椅子,两杯茶都斟满,坐下来抱着黑猫,嘴里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含糊不清。说完了,她闭上眼,头歪在椅子上,打起了盹儿,苍蝇飞到她的头上,她没有拍开,她睡着了。黑猫懒洋洋地用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胡须,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窝在阿婆的怀里也睡着了。
太阳西斜的时候,阿婆醒了,街上人少了,起了风。阿婆站起身,点亮厨房的灯,开始给自己做饭,黑猫随着她蹭着点残羹。桌上的杯子还放着,杯中的水已经没有了。厨房里黄色的灯光是昏暗的,阿婆端着碗,颤巍巍地抓着筷子,她的头开始轻轻地摇,手开始轻轻地抖,她并没有注意到。
天空中布满了乌云,阳光奋力从厚重的云层中刺出几束光束,明晃晃地射到老屋门框上的那面镜子上,最终,还是被乌云吞没了。阿公剪的小纸人被仔仔细细地扎成一捆一捆地放在墙角,余下几张放在墙角的桌上。
风挂起来了,不远处的面馆前挂着的布被撕扯地像是要折断挂着它的竹竿往天上飞去。雨,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砸在门前的石阶上,砸在西街老路的石板上,砸进堂屋里。桌子上的小纸人被风刮落到水泥地上,刮出了门,在西街上胡乱地飘着。小纸人一会儿被吹得飞上了半空,又被雨珠狠狠地砸下来贴在墙上,然后被风从墙面上撕下来往西街口吹去,又被雨往下狠命拉扯到一个小土包上的水坑里。它终于停在水坑里,再也不可能被风带起来。它吸满了水,沉了下去,贴在了坑底。
阿婆一步一拐地从厨房出来,整个身子靠在门板上,奋力关上门,插上门闩,又回到了厨房,黑猫在舔食着碗里的剩饭和菜叶。阿婆觉着有些累了,将碗放在地上,任由黑猫吃,自己关了灯,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