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在人群里多看了你一眼:大观园里最值得祝福的爱情
作者:玉山
有首歌是这样唱的:只因为在人群里多看了你一眼……
这世上的相逢,很多就是从那一眼开始的。
娇杏就是那么一时好奇,回头两次,贾雨村便狂喜不已,以为是“巨眼英雄,风尘中之知己”,遂为后来的故事埋下伏笔。
大观园里的小红,也因为多看了一眼,而惹出一段心思、一个梦,一桩美好的姻缘。
小红本来也不是没有想过走捷径——好些榜样在那呢。但是谈何容易?每一步都惊险万状,凶机四伏,不是不要脸就可以的。在怡红院里好几年了,贾宝玉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个人;难得逮到一个大丫头们不在的机会,为宝玉递个茶水,立刻换来秋纹、碧痕兜头一通好骂。
前路似乎黑得透透的。
后来幸得她机灵,在王熙凤面前脱颖而出,为自己打开一片职场新天地;那么,另一个严肃的问题,就是终身大事了。
一,就从多看了一眼开始
遇到贾芸,小红本来抽身躲了过去。恰好焙茗走来,让小红带信。知道是本家的爷们,“便不似先前那等回避,下死眼把贾芸钉了两眼”。——仔细打量了一番。
看到一个怎样的青年?这里没有描述,但是之前通过贾宝玉之眼交代过:“容长脸,长挑身材,年纪只好十八九岁,生得着实斯文清秀。”应该给小红留下一个不错的第一印象。
而贾芸呢?先是看到“十六七岁的丫头,生的倒也细巧干净”;走的时候,一面口里和茗烟说话,一面“眼睛瞧那丫头还站在那里呢”。他为什么又看上一眼呢?
本来差点擦肩而过,却停下来,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一个故事便拉开序幕。
二,小红的梦
初逢的第二天,这边在挨秋纹、碧痕的痛骂,那边不妨碍听到老嬷嬷提起贾芸,说是负责园里种树什么的。
小红知道,说的就是昨天那个人,不觉心中一动,闷闷的回屋,“暗暗盘算,翻来掉去”,她在想什么呢?想什么我们不知道,只知道她做了一个梦:贾芸喊她出去,说拾着她的手帕了。
梦里的贾芸很勇敢,笑着和她说话,“一面说,一面就上来拉她”。
小红在梦里羞红了脸。
这怪谁呢?怪人家闯进你的梦里来?怪不着吧。谁叫你“下死眼”,还“钉了两眼”。钉两眼其实也没有关系,谁叫你又“翻来掉去”地想呢。
小姑娘的心里,哪里经得起把一个人想了又想哦。
三,多情的手帕
之后,果然看到贾芸带了人在那边种树,小红“待要过去,又不敢过去”。可不是不敢吗。
如果总这么“不敢”,那就没戏了。须知世上原有许多美好姻缘,都是在“不敢”里生生蹉跎掉了。
幸得贾宝玉、王熙凤被马道婆魔法所魇,一病就是三十几天;这三十几天里,贾芸带着小厮坐更看守,小红同众丫鬟也守着宝玉,在这一层掩护下,彼此真正熟悉起来。
小红看到贾芸手里拿的帕子,还真像是自己丢了的那一块——上回的梦还真准!其实也不是梦做的准,而是小红的心思真灵。
虽然不好意思直接去问,但是小红的胆子大多了,趁坠儿领贾芸进去见宝玉的机会,一边和坠儿说话,一边看贾芸,“四目恰相对时,红玉不觉脸红了”。
——又脸红了?小红怎么老是脸红呢,梦到他,脸红;遇见他,更脸红。大事不妙啦!
贾芸的帕子,确实是捡的,后来知道是小红的,心里狂喜,我太会捡了!
这多情的手帕终于正式亮相,将成为两人间那一场青春的见证。
贾芸托坠儿送还手帕,特地交代:得到谢礼,可得给我。聪明的贾芸,知道小红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拿什么谢人家呢?小红拿了自己的一块手帕,还托坠儿带去给他。
好无聊啊!——丢了的手帕找回来了,为了感谢那个捡着的人,又送他一块手帕?这一来一回,不等于无用功吗?
无用,但是有情啊。没有这些无聊的絮絮叨叨,你叫“情”这个东西如何在坚硬的现实里滋长?
什么都不用说了。手帕不仅是手帕。小红收回的,其实不是原先那块手帕,而是贾芸心意的寄托;贾芸收到的,也不是另外一块手帕,而是小红的一个许诺。
这是后来贾宝玉赠帕的一个预演。
贾芸与小红,也是一组“木石前盟”——“木”,芸;“石”,小红,原名红玉,其实直到这里她还是叫红玉。
这是大观园里最纯洁、最鲜活,最值得祝福的爱情。没有什么花前月下、甜言蜜语,却充满生活的力量、青春的热情。
伴随着恋爱的过程,贾芸争取到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迈出摆脱贫困的坚实步伐;小红彻底放弃走捷径的念头,登上了可以大展身手的新的平台。这是真正的志同道合、精神呼应。
当贾府呈整体地向下沉沦之时,这一对努力向上提升的健康积极年轻生命,是多么可贵。我祝福他们。
这不是才子佳人式的顾影自怜的病态,也不是豪门男女那种不食烟火的造作,这是人间的爱情,扎根于平凡的生活,纯朴简单,必须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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