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朴”二字之教 令我终身受益——感念费新我先生 文/张海

费新我的书法作品

一年一度的教师节又到了,我又忆起费新我先生。他既是我的书法老师,也是我的人生导师。

1978年,我在河南省安阳市群众艺术馆工作,拟编辑一本《现代书法选》,想请仰慕已久的“左笔大师”费新我先生题写书名。由于不认识先生,只知江苏美术出版社出版过他的作品,就托出版社转交。信寄出后也不敢抱太大希望,但出人意料,不久我就收到费老的回信和题签,他甚至在信中说:“如不满意可重写。”

书法大家如此谦逊和平易近人,使我十分感动,禁不住萌生邀请他来安阳讲学、办展的念头。怀着忐忑的心情,我给费老又写了一封信,没想到费老欣然允诺,应邀成行。在安阳的20天时间里,76岁的费老一边讲学,传授书法之道,一边创作,筹办来洹书展,每天夜以继日,忙得不可开交。我看他讲课之余又兼创作,实在过于劳累,就陪在他身边,帮他抻纸盖印,稍稍为他减些负担。然而,刚盖了两幅作品,费老看了便很不满意,一边做示范一边叮嘱说:“印章是作品重要部分,一要讲究位置,二要讲究质量。印章只有盖好了,才能和作品起到相得益彰的效果。”费老又详细讲解了钤印的方法和注意事项,然后看着我盖了几幅作品,这才放心了。这些年来,我在创作中虽然并未达到费老那样一丝不苟的程度,但费老那种认真推敲、精益求精的精神却一直指导着我。

1980年,我调河南省书协工作后,每逢书法界重大活动,都请费老参加,费老也总是不辞辛劳,先后8次莅临。但感情归感情,费老对我的期待和严格要求始终如一。河南与日本书法界合作举办“王铎书法展”后,费老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王铎彩印本出后,河南人必群趋之,你吸收他之后,应再临南北朝以融化之,不要都是一辙也。”在费老的提醒下,河南书家坚持百花齐放,不往一条道上挤,在后来几届全国书展中入选获奖都名列前茅。随后,河南中青年“墨海弄潮展”在京举办,又应邀到新疆及杭州、苏州多地巡展,赢得一片赞誉之声,但也有不同声音。在苏州展出时,费老来信说:“出我意外,对此次展览的为首二人(即我和王澄)有微词,略谓张在做秀,王在做老辣。我觉得不无道理,我又自言自语说:张病我亦有之,岂你受我影响。这我又不能不指正,送你'质朴’二字,我自己亦惕勉;送王澄'自然’二字,即减少些紧张而已。大家都是夙好,总不怪我代人求疵也。”信发出后,恐我们年轻气盛,接受不了他的善意批评,遂再次写信给我们:“上次微言,倒不是涉及你的风格与发挥,若运笔稍微注意,慢些、再到位些就可以了。王澄的书法若能更轻松自然一些,就更好看了。”费老还附带讲述了从前吴地流传的一则故事:“清代大书法家王石谷初露锋芒时,一鉴赏家背地评价,说他还欠一些火候。旁人问鉴赏家,何不直接指出呢?鉴赏家说:一是恐他气盛不纳,二是一个'毛’字也不值得提。后此番话语传到王石谷耳边,书法家听了大喜,自知自己还欠苍茫之气,遂改之,终成一代大家……假若'毛’字无人提,或提了王石谷不接纳,走势又将不如此了。”费老两次来信,皆循循善诱,其良苦用心可见一斑。

1985年我倡议成立河南省书法基金会,费老赞为创举,随即寄来500元和2件书法作品表示支持,促进了基金会很快有了数十万元规模。费老对河南书协的工作真诚帮助,对我个人亦像父辈一样关心备至。1992年,已经卧床不起的他,还一字一句写信给在省委党校学习的我,嘱咐生活学习诸方面注意事项。最难忘在临终的病榻上,费老还用颤抖的手写了几句话,让从郑州去看望他的人带给我。寥寥数言,纸短情长,体现了一个胸襟宽广的老人对晚辈学生的浓浓爱意。

费新我先生离开我已近30年了,但其“质朴”二字之教令我终身受益。如今我虽已进入耄耋之年,但仍担当薪火相传之重任。2017年我以恩师费新我的名字,个人出资在河南郑州大学书法学院设“新我奖”,意在以此激励青年学子发扬“岁月如流,不断新我”的创新精神,把先生敬业育人的优良作风一代一代传下去。真诚希望新一辈拥有独到的悟性和见地,长空振翮,让中国书法事业代有传人,在新的时代有新的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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