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绪菲之死(34)
那一天,我早早地赶到了火车站,用第一个月发的工资给绪菲买了一个皮箱,那是一个精致的暗红色皮箱,是在县城最大的一家门市买的,我想绪菲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应该有这样一个皮箱才方便,因此,专门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挑了这个物件。
遗憾的是最终都没有和绪菲见上一面,不知是她把时间记错了还是故意说错了,当我赶到车站后车提前开了,我更多地认为是她故意把时间说错的,我太了解她了,她不想让我看到她离开时的恓惶,因为家庭为她上学已经负债累累了,假如哪一天她荣归故里了,肯定不会把时间弄错的。
四年大学,绪菲只回过一次家,也只问家里要过一次学费,就是第一次去学校的那次。我们都有点不敢相信,她是凭什么在学校生活的啊?一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女孩子,四年里在经济上居然不需要家里的支持,这在常人那里确实是不可想象的,但绪菲却做到了。
绪菲变得越来越不可思议,我就越来越明白她不属于洪甘冲了,我和她也不在一个层面上了,但我得好好留存着那些关于她的记忆,那些原封不动的记忆。
绪菲家的母猪已经一动不动也不吃不喝了,只会轻微地哼哼唧唧,仔细看看,它的阴部红得像个熟透了的桃子,还流着一丝丝粘稠的液体。绪菲妈见时机已经完全成熟了,赶紧要绪菲去叫正华边光(人名)过来。绪菲连鞋都没有完全穿进去就往外跑了。
三四里地的距离她是一路小跑的,来不及擦一把汗就迅速推开了那扇破败的门,这个地方她不知来了多少回了,自从家里养了母猪后,她每年都要光顾这个地方。
她气喘吁吁地接连喊了三声:有人吗?
没有回应,她正准备往外走。
黑咕隆咚的里屋有了声响:谁啊?
绪菲:正华师傅,家里的母猪发栏(发情)了,得麻烦你去一趟。
正华边光有点矫情,声音里明显透出不悦:我去有什么用啊?得猪鼓(种猪)去。
绪菲赔笑着:对,对,得猪鼓去,猪鼓去。
正华边光:猪鼓上午刚出去过,得休息一会,你等一等。
他说完这句之后便又没有了动静,绪菲只得在外屋站着,她老是感觉里屋的床底下有两个人的动静,但又不敢进去看个究竟,只是认真打量着身处的这间屋子,屋子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大白天的都黑得出奇,只能迷迷糊糊感觉有几件不像样的家具。
还是上次或者上上次来的时候,绪菲就亲耳听正华边光说起过曾经的风光:再回过去四十年,附近的人都得喊他为正华少爷,因为他出身于一个方圆几十里最大的地主家庭,良田百亩,长工若干,有人给他端茶递水,还有人给他擦屁股,大家都把能去他家帮工当成一件很荣耀无比的事情。
这是一个多么风光的传说,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改朝换代之后,他完全失去了往昔的威风,不但再没有人叫他正华少爷,而且连他祖辈积累下来的一切都失去了,房子收了,田土收了,该收的都没收了,大家于是便再也不把他当人看,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地主崽子。
这些故事曾经都是绪菲一五一十告诉我的,但绪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