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一瞥:童年的宅院 /刘索付|南粤诗刊◇2021年3月刊◇总第45期
南粤诗刊
离开童年居住的宅院有些年头了,随时光前行,越发想念这个承载我童年时光的宅院,时常在梦里与它相逢。
宅院门是木门,长方形的框上,竖着整齐地钉满了木棒,和篱笆相似。按门长度,在院墙留口两边分别埋了个桩子,门的一面,上下两道绳子有松度地绑在桩上,进和出,拉开没绑的一面。
院门到院中间小房的土路,踩得非常硬,像夯实了一样,路面上的壳,闪闪发亮。路两边是园子,墙隔着,种有黄瓜、豆角、茄子等蔬菜。爬蔓蔬菜趴在高高的架上,比院墙还高。我们兄妹几人喜欢花,求母亲种点花,母亲不种,她说种花有啥用,又不能吃。种菜多好,春夏吃青菜,秋冬吃干菜。
房东猪圈前有个坑,不太深也不太大,每年夏天大雨过后,泥坑就成了小河,鸭子和大鹅会在里洗澡,也能看到蜻蜓点水的场景。干旱时候,坑里水会干枯,父母会往里倒些水,使里面保持泥状。家禽掉进去,双脚就被粘住,它们会紧张地扑腾翅膀,翅膀越扑腾,泥粘得越多,翅膀全是泥时,就不能动身了。这时,没有人的帮忙,别想出来。也是苍蝇和蚊子的聚集地,它们在上面“嗡嗡”地乱飞,像一场盛大的舞会。冬天泥坑就成了冰坑,父母不许我们接近,怕有危险。我们兄妹几人太淘了,偷偷进里玩,摔得龇牙咧嘴,不敢喊疼。
这个泥坑年头很长了,就像《呼兰河传》里东二道街上那个大泥坑,明明可以填平,却没人填平一样。呼兰河东二道街那个大泥坑没有用处,我家这个泥坑却是猪的浴池。猪因体肥,夏天会热得“呼呼”直喘,喜欢进泥坑打腻,让身体凉爽起来。猪趴在里面,左右翻滚,一会儿就不喘了,非常享受的样子。泥坑水多时候还好,身上的毛挂上稀泥,抖动几下身体就能掉一多半。泥坑水少成干泥时,浆糊一样粘,沾在毛上就抖不掉了,远处看,根本认不出是猪。长长鼓鼓的,像做黄泥叫花鸡荷叶外面抹满了黄泥似的。
居住的房子,是土坯建起的,不太高,共两间,一间是厨房,叫外屋,一间是卧室,叫里屋。进房门是外屋,外屋中间有个向西开的门,这个门可以进里屋。
外屋显眼的,是灶台上的锅,像个大浴盆,每天先用它做饭,之后再炖菜,一天三顿饭,循环使用。灶坑柴草燃起的烟火通向卧室的炕,之后再从炕的烟囱跑到外边,这样既能做饭又能热炕,一举两得。每天做饭,灶坑跑出的烟和开锅的热气会占满外屋,天长日久,墙壁就熏成了昏黄色,像专门染的一样。
进里屋门边是个水缸,比我们兄妹几人个头还高,一个铁皮桶,是房西仓房前压水井与水缸之间的运水工具。每天压水,天长日久,压手柄被手磨得闪闪发亮。压水对小孩来说不是容易的事,有时,压水时赶上做饭,就直接将桶里的水倒进锅。往往锅里煮的米开锅了,缸还没满。
里屋的顶棚和墙壁是报纸糊的,每年春节来临时糊次新纸,年头一多,就像贴了层纸壳。炕在南边,窗户底下,上面的炕席,黄黄的,闪着金子般的光泽。炕西南角是叠高的被褥,蒙着花被单,像个衣柜。晚上将被褥铺在暖暖的炕上,钻进被窝,别提多舒服了。
窗户不是左右开,而是上下开,窗前顶棚上有个铁钩,叫窗钩,窗打开时,用它钩住上窗。下窗没有玻璃,订上了塑料布,塑料半透明,透过它看是模模糊糊的。刮风时候,塑料“呼呼”直响,像唱歌似的,不要打开窗户,否则屋外刮起的细沙,就会钻进炕席缝里,很难清扫干净。下窗本是有玻璃的,因我们兄妹几人爱玩皮球,更换几次玻璃都打坏了,父母没办法钉上了塑料。阳光从塑料外射进屋是暗的,就像太阳被薄云遮住了,呈现着不充足的光。天热时还好,天冷时就显得更加阴冷,因此我家的柴草,往往比别人家费。
北窗是个四方形的窟窿,冬天时,用土坯堵上,再抹上泥,根本看不出有窗户。夏天热时将窟窿捅开,用个钉纱布的木框挡住,从房后看,就像炮楼的窟窿眼。我们兄妹几人喜欢围着窗户看,那姿势,就像用望远镜看景色一样。我们的视线,能够看到离村不远的一片树林,树林中间是条柏油公路,这条公路通向一个小镇。姨妈就住在镇上,每年都来我家几次,带来让我们流口水的糖果。我们望着窗外树林,心中是企盼,有时进村一辆和姨妈家相似的车,就呼喊父母姨妈来了。父母会去房后看,见不是就会骂我们:“你们这几个孩子,不看清楚就瞎喊。”
下雨时取下木框,用一个麻袋堵严,雨停拽出麻袋,清新空气就会从窗户钻进屋里。闷热感觉很快没有了,湿凉的气流涌入身体,让人畅快淋漓。最别致的景观,是晚霞从小窗射进屋里,东墙会出现一条宽大红光,像挂着一个帘子。红光是会变的,慢慢就细了,由一条红线取代,像拉起的晾衣绳。
房后是捆成捆的玉米秆和高粱秆,横一捆竖一捆地摞起来,就成了垛,高得小山似的。这些庄稼秆,是我家做饭和取暖的柴火,重要得很。夏日雨多,浇湿就不能燃烧,我家没大塑料布遮盖,因此每次雨来临前,父母就吩咐我们兄妹几人往厨房抱柴火。我们撒欢儿似的跑向柴火垛,一人抱厨房一捆,雨天就够用了。天晴后,要将浇湿的柴火垛拆开晾晒,不然就会捂烂。反复下雨反复晾晒,柴火就由黄色变成了黑色,燃烧起来火也不旺。
搬离宅院就没再回去过,童年的宅院,带着我童年时光,离我远去了。童年宅院的眷恋,有辛酸和快乐及幸福,在我生命里,将是永恒的记忆。
作者简介:索付,本名刘索付,男,生于孝庄皇后故里,八零后。已在《草原》《辽河》《椰城》《草地》《科尔沁文学》《短小说》《速读》《抱犊》等文学刊物发表小说,散文,诗歌若干,并多次获奖。现为省级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