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一旦失去了土地,生活将会很悲惨, 更何况有些移民不但失去了土地,他们失去了一切。
一、“农民一旦失去了土地,他的生活会非常悲惨”,
这句话是宽城的一位同志说的。
他家也是移民,只是他搬出来后就参加了工作,因为工作关系,他经常去库区,和那些在半山腰居住的返迁回来的人接触,感触比老羊多。
水库移民有三种情况,一种是远迁,一种是后靠,还有一种是返迁,就是开始搬走了,去了后发现不满意,又返回来来的。
返迁回来的人不但没有土地,还没有户口,没有房屋,没有道路。
他们从山上砍回几棵木头,搭起一个窝棚,炕连灶,一家几口就住了下来。
那些年来旅游的客人,坐船游玩的时候,也会经常看到水库两边的那些小棚子。
他们的生活,你可以想象的出来。
至今,我的老家还有一户,是本家的一个哥哥,原来的小棚子被引清入宽工程给拆了,现在租住别人家的房子,靠打鱼为生。
二、往哪儿搬?
1972年9月7日,宽城移民迁建领导小组上报县委《关于修建潘家口水库做好迁建准备工作的意见》并传达省革委副主任刘子厚的“对修建潘家口水库要向群众做工作,工作要早做,做充分、做细致,避免消极因素等”的批示。当时在六省海河指挥部会议初步确定,宽城淹没区主要远迁唐山柏各庄,并在群众中已经做了宣传。
燕子峪、新甸子公社干部还组织群众去看过,并受到柏各庄农场热烈欢迎。
可是到了1974年,省里的意见变了:
6月份,省里会议上,提出了“一个原则,三个去向”,即一个原则是就地安置,三个去向,一是后靠,二是本县安排,三是本县安置不了的剩余人员交给地区安排。
1975年11月22日,宽城县革委会以宽革发(1975)第148号《关于做好潘家口水库移民迁建工作的通知》,通知说:根据上级指示精神和外地经验,有利于学大寨,一般情况不打乱原来基本核算单位。据此,拟采取如下三种形式,一是迁入队和原坐地户并建大队,二是迁入生产队以队建队,三是分户插队。
后来的具体操作中,就拿老羊的老家人来说,多数是在县内的几个公社中,新建生产队并入原有的大队,现在的化皮乡的黄石茬、三家、姚家曼子、宽城镇的下坡子、蒋杖子等。
而在本公社的,就是最后一种,叫分户插队。
本公社内插队落户的比较稳定,因为过去人都熟,处起来容易一些。
而蓝旗地等地去外县插队的很多都选择了返迁,当地人欺生。
当时,宽城全县才20万人,移民2万多人,占十分之一的人口要消化在本县内,给接收的大队也都带来非常大的压力,需要拨出土地、粮食和各种生产资料。
县政府的压力可想而知。
三、淹没区补偿
话题有些沉重,老羊插个段子:
2011年,老羊写过一个故事,其实是写了搬家前的一个片段:
《淹没区》
……
1972年,国家决定修建潘家口水库,老家都被划作水库淹没区,可是这一年的冬天,全公社开始学大寨,修梯田,老百姓们就有些惶惑,马上就要修水库了,修梯田给王八种地去呀?针对这种情况,大队要求学校组织节目,宣传农田基本建设的必要性。
当时,在第二生产队的一个梯田建设现场,红旗招展,彩旗飘扬,那是相当的隆重呀,一个原有的梯田成为了临时的舞台,各级领导做完动员讲话后是文艺演出,这位老兄手拿竹板,走上舞台:
听说咱们这是淹没区,大搞农田基本建设也白干。
这种说法是烂言, 这种思想要批判。
演出刚结束,一群孩子对着演出的这位就叫开了:“淹没区、淹没区”。
淹没区就成了他的外号。
当年的农田基本建设搞的热火朝天, 过年那天还过了个革命化的春节,大年初一就开始上工地,清河上游的大队还修建了一座小水库,老家也是修建了许多的坡改梯,远处望去,层层叠叠,煞是好看,只是好景不长,1978年,老家开始大规模的搬迁,随后,潘家口水库蓄水,梯田变成的水底。
……
明明知道马上要修水库了,还搞农田基本建设,劳民伤财。
从1972年到1982年,宽城县政府一直努力向省政府、国务院争取增加移民经费。
1976年3月8日,水电部并同国家计委同意移民补偿标准每人650元,共约2000万元,但考虑到水库淹没区有些果树多、房屋较好等情况,同意增加移民生产补偿经费550万元,库区改善交通经费250万元,以上全部淹没补偿经费共核定2800万元,由河北省包干使用。
1977年4月5日,水电部提出另外每人补发生产补助费178元,和650元一起,每人828元,移民史上称之为八二八补偿。
1979年11月26日,蓝旗地移民刘xx等8名代表带领65名移民去水电部上访,提出三点要求:一是以大队建队,二是必须到受益地方有细粮,三是每人保证给828元补偿。
看来,828是最后确定到人的数字,应该是没有及时到位,才有上访时提出来。
到1989年,潘家口、大黑汀水库移民经费总投资12186.6万元,其中潘家口水库8587.1万元,宽城实得移民经费4424.68万元。
四,搬家和搬家后的那些事儿
说我自己。
先解散了初中。
老羊现在挺笨的,可小时候还比较挺聪明的。小学毕业后考试,村里两个成绩最好的去公社的初中上学,其他的就在本村里的联中读书,这两个里就有我。
因为离家太远,需要住校,老羊那个时候还是小羊,想家直哭,还吃不饱肚子,于是就想回老家的初中上学。
回来找到学校,学校说,这个学校很快就撤掉了,你还回来做什么呀。
当时,小羊的心拔凉拔凉的。
搬家盖房子时,小羊和泥、搬瓦、搬石头,十三四岁的孩子顶个大人。
我家是后靠,从平地搬到了半山腰。
现在还在库区,最初的时候没水吃,要到山下去挑水。
老羊是个孝顺孩子,总是觉得父母不容易,尤其是那种生活条件下。
所以老羊每次上学走之前,都要去山下挑水,直到把水缸挑满,从初中一直到大学毕业。
我家的水缸比较大,挑满需要挑五回。
挑水的路很陡,有的地方有60度,前面的水桶基本要贴到地面。
库区人民没水吃,这是持续了很长时间的残酷现实。
交通更不用说。
老羊上大学时和同学们说起回家的经历:需要先坐船、然后走河滩路30多里,再搭车到县城,坐客车到平泉小寺沟或承德,然后再坐火车去保定,中间还要在北京倒车。
好在那个时候年轻,经折腾。
从搬完家开始,宽城政府就一直组织力量解决后靠人民的饮水和交通问题,从1980年开始,到前两年,陆续的解决了库区后靠移民的饮水和交通问题。
五、库区淹没之前是什么样的?
《宽城满族自治县移民志》里的概述比较准确:
潘家口水库地处宽城县城西南部,总面积195.7平方公里,其中山场面积150.4平方公里。是革命老区,日军侵占宽城后,库区内20个村成为伪满洲国的西南边境,日寇在这里制造无人区,集家并村,多次进行大规模的武装讨伐和血腥镇压。
解放后,老区人民发扬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开发滦河,治理沙滩,开出稻田1270亩,小麦水浇地4443亩,分别占全县水稻和小麦面积的30%和22%,素有鱼米之乡之称,每年向国家交征购15298万斤,自留储备2098万斤,吃粮有余,花钱有余。
水库修建15年来(到1989年),库区广大移民饱尝了淹没之苦。人均耕地0.33亩,每年吃国家供应粮322万斤。
老羊的记忆还不错,那年老羊的大队在滦河边上挖了一个很长的渠,准备利用水渠的落差发电,因为修水库而停止,当时连发电的机组设备都运来了。
这是1970年前后。
我家是清河入滦河的地方,有一片稻田,我家房子前都是麦田,山上有苹果、梨、板栗、核桃,河里有各种鱼、鳖,还有螃蟹。
游泳、摸鱼、吃各种鱼,各种吃鱼......
幸福的生活就像梦一样。
看着小伙伴们一个个的搬向了远方,小羊伤心了很久,
直到变成了老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