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别话(四十六):如果你旁边是一坨屎,为什么要与它们和谐?||我认识的扎哈
本月中旬去长沙有幸见到了扎哈去世前留给中国的最后一个作品——梅溪湖国际文化艺术中心,可惜天公不作美,和室友峰到那里转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飘起了雨,无奈只好打道回府,下午的计划也被迫取消。
拍了几张照片,后期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接着把它们放到了朋友圈里面,随即留言中就有人说拍摄时机不对,应该挑个晴朗的天气。
毕竟是第一次近距离目睹大师的设计作品,虽暂时没得机会进到里面参观,但仅从外表就能感受到扎哈作品的大气磅礴。
这种极具流线型的设计外观颇有律动感和震撼力,其实我对她的作品并没有太多的了解,此次有机会亲临现场目睹实属偶然。
回到学校后,我开始着手去了解她的作品和设计思想,恰好云盘里面保存了一套关于她的资料,遂下载过来打印装订成集仔细品读,现已阅读完毕,故作此篇。
读完这本资料之后我还去网上搜索了一系列关于她的文章和资讯,从微信公众号推文到知乎的问题探讨,还在B站里面搜到了一集杨澜访谈录关于扎哈的采访节目,接着又看了好几集与之相关的纪录片。
我仔细看了一下,发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B站上这些有关扎哈的视频基本上都是由一个叫“Sherwin27”的UP主搬运上来的,换言之算是被他“垄断”了吧。
打开他的主页之后便发现了一片新天地,他分门别类地创建了不同的频道,除了Zaha Hadid事务所有关的视频,还有雷姆库哈斯的OMA事务所、马岩松的MAD事务所、BIG事务所、30X40事务所等,看到这些之后的我像发现了宝藏一样兴奋,二话不说关注了这位UP主,以便以后再去观看他搬运的这些视频。
知乎有不少有关扎哈的问题探讨,如果我没有读完这本扎哈的作品与思想的资料,我有很多地方是看不懂的,至少提到的那些典型建筑作品是不知道的。
最后我在云盘里面又找到了一份资料,下载后打开来看的时候却发现全是英文,不过我还是硬着头皮看了一部分,接着又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这套英文资料和中文资料居然有雷同的地方,于是我瞬间就明白了,中文译者可能就是参照这套英文资料撰写的,不然不会这样。
上面是英文版的文字,下面是中文版的,意思都差不多。
一开始读的时候,感觉文中那些对扎哈作品的解析文字有点俗套,甚至觉得羞涩难懂。
我读的第一本建筑师的作品是刘家琨写的《此时此地》,当时也是打印的PDF版的装订本,读完之后知道了他的“低技理念”和一些代表作品。
但是很多文字却没有读懂,或者说压根不知道他在说的什么。
读扎哈这本作品集的时候同样也遭遇到了这样的尴尬,难道是自己对这方面了解得太少?还是没有那种悟性?
后来随着阅读的深入,我渐渐地知道了我的问题之所在。
我是以一个俯瞰者的视角去解读的,没有跳出这个解析它的圈子,所以有时候总有一种蒙在里面不知所措的感觉。古人讲的超以象外,得其环中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读完这些文字和看完这些视频之后,在写这篇设计别话的时候我在想我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去解读这位建筑师。
生平?作品?奖项?地位?思想?社会评论?市场?建筑行业?建筑师职业本身?……
关于扎哈的生平我就不做过多的阐述,不过她的人生轨迹中有几个节点值得注意。
1950人生人,29岁创办事务所,43岁处女作建成,54岁获普利兹克奖,66岁逝世。
尤其是这个43岁才建成自己的第一个作品尤为显眼,也就是说她前面40年设计的一系列作品都属于纸上画画的那种。
因为她的作品极富动感和现代气息,在主流建筑界里面是不被看好的,很多作品在那个年代想要建成几乎不可能,要知道建筑在如今的社会语境中,需要融合公共舆论、资本运作、权力象征和建筑师本身能力等方面的因素。
所以这些超现实、天马行空的作品只能安静地躺在图纸上,无法付诸实践,扎哈也一度被认为“纸上谈兵”的建筑设计师。
直到1993年,也就是扎哈43岁那年德国维特拉消防站的建成才让她扬眉吐气。
54岁获普利兹克奖可能对于大多数的建筑师来说尚为年轻,比如今年获奖的日本建筑大师矶崎新是88岁,去年获奖的印度建筑师多西已是91岁的高寿。
有意思的是当年在香港举行的国际竞赛“香港之峰俱乐部”上,扎哈最后能够获得一等奖多亏了矶崎新,因为他的慧眼,才使扎哈的方案从初审淘汰名单中拣了回来。矶崎新在评价这个方案时说:“我被她那独特的表现和透彻的哲理性所吸引。”,这段轶事后来也在建筑界被传为一段佳话。
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时的这位评委老师的获奖日期居然要比后生晚,可见扎哈及其作品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网上关于她作品的讨论呈两极化的倾向,喜欢的就喜欢得不得了,把其奉为圭臬;不喜欢的则把她批得狗血喷头,一无是处,两种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说不好的是因为她的作品被指出不切实际,浪费材料,不考虑结构施工造价等方面的因素,有哗众取巧之嫌。
比如广州大剧院当时规划时的工程总造价(不含地)约8.5亿人民币,而到2009年时,总投资已增加到了13.8亿元。
在结构这一块,可能会被很多人吐槽,造型好看是好看,可就是有点难建。
记得上个暑假看了一期关于安藤忠雄的纪录片,当时安藤设计了上海的保利大剧院,工程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采访了负责建造的结构总工程师,他当时对安藤建筑的评价是“空间很丰富,构造很复杂”,由此可见这些大师们异想天开的作品对工程师来说确实是一项不小的挑战。
后来安藤来中国参观的时候,当面提出应该把掌声送给这位监造的工程师,而不是他。
尽管这样我却很认可扎哈的作品,并愿意为之成为她的拥趸。
我们都知道扎哈的作品是极具创造力和想象力的,尽管也被反对她的人各种攻讦,但是正因为她的这种异想天开,为我们对建筑的认知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同时也为她自己在主流建筑界中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
被誉为巴洛克天才的建筑师贝尼尼曾说:“一个不偶尔破坏规则的人,就永远不可能超越它。”
另外一位建筑师迦里尼也说过:“建筑应该修正古代的规则并且创作新的规则。”
就像杨澜访谈录里面说的那样,建筑师是需要面对未来的,一个自由和包容的世界。
影响扎哈设计作品风格有很多方面的因素,但其中有一点我认为很重要,那就是原生家庭和教育背景。
在杨澜访谈录里面她就袒露自己的父母都很信任她,并都愿意支持她的个人选择。
她在11岁就有了成为一个建筑师的想法,看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禁感慨,当下的我们很多人到成年了都还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甚至有的人到老都没有搞明白想清楚。
在读陈志华老前辈编著的《外国建筑史》这本书的时候,在意大利文艺复兴建筑这个章节读到了一段话:
“这些人的教养和性格,都鲜明地反映在他们的创作上,在总的时代风格之下,又各有自己独特的个人风格。”
从历史可以看出,文艺复兴的建筑之所以大放光彩,在很大程度上得力于这种个人风格的千姿百态。
那么我们现在的建筑如果需要往前发展走向未来的话,则需要这种不拘泥于条条框框的人跳出来打破陈规,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没有扎哈总会有另外一个人出现代替她。
关于扎哈的设计手法我读的这本资料概括总结了好几点,比如楔形物的运用、倾斜与变形、形式组合、布景、绘画、颜色和表现法等。
但是这些都不是我想看的,我想看到的是那种让我眼前一亮并且能够与我产生共鸣的设计作品。
比如位于美国俄亥俄州的这座辛辛那提当代艺术中心。
单从建筑外立面粗略来看,这栋艺术中心和普通建筑物并没有多大区别,但是端详了一番后就会发现它并不简单。
几个矩形的实体进行相互穿插,表面一凸一凹形成虚实对比,色彩上也是黑白对比,底层通透的玻璃连接了室内与室外。
像这种通过简单的几何形体堆积和排列组合的设计手法很受大师青睐,之前提到安藤设计的上海保利大剧院就是用的这种手法。
重要的是它坐落于城市活动频繁的地点,即位于相交的十字交叉路口,这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它作为标志性建筑物矗立于此夺人眼球,可以吸引更多的人流量,同时也促进了运动的人和城市建筑物的交流,创造了一个城市高节奏生活同人文气息相融合的场景。
她曾在面对采访的时候说过一句特别霸气的话:“如果你旁边是一坨屎,为什么要与它们和谐?”
在杨澜访谈录中她再次吐露说她不相信建筑物之间所谓的和谐,我读的这本资料中也有所提到。
她的意思是说不与糟糕的东西和谐,而不是说完全不考虑基地的环境,而我看到的一些评论中有很大部分人纷纷指责她不顾基地而自顾自地设计,个人觉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在没有完全了解她的作品和设计思想之前还是别妄加评论的好。
况且在采访中她自己也不止一次提到如何处理建筑同城市的关系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处理基地的环境。
这句话不仅说得很霸气,也说得很巧妙,我觉得把它用到为人处世这一块也可行,假如你旁边有那种烂人,为什么要与他们相处?
哈哈!扎哈的这句话套用到生活中居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位于阿塞拜疆共和国首都巴库的阿利耶夫文化中心也是一座极具流动感的建筑物,如果用一句话评价它的话,那就是从哪个角度看都觉得它无可挑剔。
从地面升起的一道道曲线围合成了一个私密性和开放性并存的空间,模糊了城市和建筑之间的关系。
以至于我暑假(2019年8月份)在参加快题培训的时候,当时有一套影剧院的设计,我的借鉴了扎哈的扎个作品。当然最后还是被老师被批判了一通。
没记错的话当时那篇文章有提到阿利耶夫中心还发生了一次火灾,现在我再去查的时候果不其然,失火的具体日期是2012年7月20日。
阿利耶夫中心外墙用的是一种叫FRP的材料,事故造成近100平方米FRP板损坏,查资料可知FRP的全程叫纤维增强复合材料(Fiber Reinforced Polymer/Plastic)。
它的优点有很多,比如质轻而硬,不导电,机械强度高,回收利用少,耐腐蚀。
缺点就是防火性能偏差,FRP的基体材料树脂在高温下会软化,并且由于软化会导致FRP力学性能降低。
还有一个设计作品也不得不提,那就是北京大兴国际机场,建成后北京新机场将会是世界上最大的机场(现已建成,2019年9月25日正式投入运营)。
这种效果图堪比科幻大片中的外星人基地,它的灵感来源于《山海经》:凤凰,见则天下安宁。其造型寓意“凤凰展翅”,与首都机场形成“龙凤呈祥”的双枢纽的格局.。
等下,怎么看着好熟悉啊,似乎在哪里也见到了同样的机场?
对了!马岩松在哈尔冰也设计出了类似风格的机场,不愧是扎哈的弟子,师傅的风格被他很好的传承了下来。
这是马岩松最近公布的最新作品,哈尔滨T3航站楼的方案,冠以美名“北国冰花”。当我发现这个的时候别提有多兴奋了,没想到他们师徒两人还能以这种方式隔空对话。
当然,扎哈的设计生涯中也遭遇了好几次重大的滑铁卢。
比如1994年为英国设计的卡迪夫·贝歌剧院,这个方案被当局放弃,原因也很让人费解。
他们不愿意让一个口音浓重、深色肤色的女移民来主持重要文化建筑的建设,这是多么的荒唐与可笑!
这个设计作品的灵感来源于项链,中间的音乐厅是坠饰,而周围的附属用房则是项圈上的珠宝。它的前头是一个近乎卵形的港口,而扎哈充分考察基地环境后巧妙的和港口进行了呼应,有相互衬托的效果。
可惜的是,这个作品并没有得到实现,原因却是让人鄙夷甚至恶心。
另外一个作品就是2020年东京奥运会主会场“新国立竞技场”,这个事件恐怕是整个建筑界最大的一个乌龙,当时被炒得沸沸扬扬。
扎哈的设计方案中标后在日本爆发大规模的讨论,包括桢文彦、伊东丰雄在内的许多不少日本建筑师,纷纷站出来抗议,后来日本政府让扎哈事务所把方案改小,扎哈事务所也应允了,在2014年7月份提交了修改后的新方案。
但是最后竟然被废标了,重新竞标后隈研吾胜出,有消息称隈研吾的设计方案只是把扎哈的外壳进行了替换,里面的具体设计基本沿用了扎哈的方案。
这次事件可能是扎哈职业生涯中遭遇的最大的一次败笔与侮辱吧!
除建筑作品之外,扎哈还涉及室内设计、产品设计等诸多方面,可谓跨界创造的奇才。
记得早些时候我读到了一篇写她的推文,其中就提到了她设计的高跟鞋,和她的建筑设计作品一样,这双鞋子同样极具流动感。
当然扎哈设计的这类作品还有很多,这里我就不做一一叙述了。
最后说一点,扎哈一生未嫁,她说她是一个嫁给建筑的女人。
这是需要何等的魄力?如果没有对这个行业有那种发自内心最诚挚的热爱是不可能做到的!而扎哈就做到了,“建筑界的女魔头”的称号实至名归。
说了这么多,我最想说的是她的作品不应该被我们现世的人如此这般品头论足,最好交给未来去评判。
对于扎哈的探索我还会继续下去,她能够带给我不仅仅是作品的震撼与思想的无懈可击,更多的是她对于建筑的那份执念和信仰。
最后引用陈志华老前辈编著的这本《外国建筑史》中的一段话做结尾:
“一个好的建筑师,应该是有思想原则的人,对于当时的建筑潮流和它的发展,有深入的认识,而不能浑浑噩噩,与时俯仰。更要紧的是在实践中坚持和捍卫自己的正确观点,不可以趋炎附势,在原则问题上妥协,希求幸进。”
2019.06.01 子时 收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