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套(小小说)
发套(小小说)
文/无敌丁老头
二零二零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爹走时,我还小,不懂事儿。娘还年轻。
爹走了以后,娘没有改嫁,依旧坚守着这个家。
我是娘的命根子,也是娘唯一守寡的希望。可是,娘老得很快。一头黑发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像蒙上一层霜似的,白发增添了许多。
娘朴实善良,平时是个穿戴不爱讲究的人。尤其是大红大绿的衣服,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娘穿过一件。可是,自从爹死了以后,娘穿戴讲究起来了。过去那些不爱穿戴的新鲜衣服,如今都买了好几身。
娘感到生活孤独寂寞。为了消磨时光,她参加了老年歌舞队。今天穿上这身衣服,明天换上那身衣服,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舞伴们看到她,都说她变年轻了,有精神了,根本不像恁么大岁数的人,一点都不显老。
可是,就是那一头银丝,捂也捂不住,盖也盖不了,朝天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舞伴们劝她说:“我说琴她娘,你干脆去烫烫发吧?你哪儿都好看,就这一头白发不相趁!”
人言可畏。她细细想想,舞伴们说的也是。
从此,她开始染发了。刚染过发之后,一时变得乌黑齐明发亮。她满心欢喜。可是,过不了多天,白发又从皮层下偷偷地钻出来,头发变得说白不白,说黑不黑,还不如不染好看。这使她大伤脑筋。
琴在外地工作,最近回家来几次,与娘聊天间,她看出来了娘想买发套的心事儿。心想,回去以后,一定给娘买一个发套寄回来,了却娘的一桩心愿。她心里只是这样想着,没有把这个盘算告诉娘。
琴回单位以后,凑个星期天有空,接连跑了好几家商店,给娘选好了一套新颖的发套,马上物流了过来。
一天中午,娘参加罢跳舞回家,刚想坐下休息一会儿,沙发还没有暖热,突然手机响了,是物流小哥打来的,让她到门口取货。她回家打开包裹一看,原来是一个黑如墨染的发套。她戴在头上试一试,又对着镜子照了照,怪可符美观的。
这让她喜出望外,视如珍宝。她给琴打手机,说这个发套戴上真好看,还说她孝顺懂事儿,把闺女夸成了一朵绽放的花儿。
从此,她每次出去跳舞,就戴上这个发套。戴上,就舍不得抹下来。可是,戴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又相不中了。于是,她打电话给琴:
“这个发套好是好,就是有点土气,不赶时髦,换一个发套行不行?”
“那咋着不行。娘,你相中了啥型的?告诉我。”琴说。
“那就换一个卷发型的吧!”娘就来个豁子吃凉粉,干净利索地说。
琴按照娘的心意,没有打丝毫折扣给照办了。不过她心中暗想:爸活着的时候,娘穿戴从来不讲究,可如今打扮得这么好看,一定是弦外有音。
琴想到这里,心里乐滋滋的。
这个发套特别时髦别致,像一层层波涛起伏的卷浪,如一朵朵漂浮的云朵。娘戴上,再去跳舞,舞伴们谁见谁夸,美得她合不上嘴儿。
一天,琴回来了。看见娘头上戴着这个迎时漂亮的发套,二话没说,开口就说:
“娘,这个发套咋样?好看吧?”
“好看。”娘说。
“漂亮吗?”
“漂亮。”
“称心如意吧?”
“称心如意。”
“那,那,那啥时准备举行结婚呀?”闺女一句话儿,说得娘脸上泛起了绯红。
“死丫头,我叫你给我胡说八道,看我不拧烂你的嘴!”娘说着,故意去拧琴的嘴儿。她哪里能真拧,其实心里甜蜜蜜的,像三月绽放的一朵桃花。
“娘,这事儿您就别再瞒着我啦,我早就知道了!”琴说,“你们啥时结婚呀?”
娘一看纸里包不住了火,一抖劲儿全给闺女端了出来。对琴说:
“我们准备国庆节外出旅游结婚,这回娘也风光风光,你看咋样?”
“不行!不行!现在外边新冠病毒传染厉害,谁还敢外出?”
“你说得也是个理,不去旅游结婚也好,干脆那就在家举行吧。”娘说,“不过,到时候你可一定得回来呀?!”
“娘,你就一百个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回来,我巴不得早日盼着这一天呢!”琴说。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娘儿俩你一言我一语,谈笑风生,笑得月牙从云后探头悄悄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