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晚还知,君子之交淡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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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207年,闲居铅山的辛弃疾68岁了。
距他少年时参加反金起义,已有46年;距他初次进入仕途,献《美芹十论》,已有43年;距他被起用为知绍兴府兼浙东安抚使筹划北伐,才不过4年;
而这四年间,他的人生在“起用-罢免”的沉浮中度过,身体在岁月中消磨,已到了风烛残年……
或许觉察到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这年八月,辛弃疾回忆、总结人生,写了此篇:
《洞仙歌·丁卯八月病中作》
贤愚相去,算其间能几。
差以毫厘缪千里。
细思量义利,舜跖[zhí]之分,
孳孳者,等是鸡鸣而起。
味甘终易坏,岁晚还知,
君子之交淡如水。
一饷聚飞蚊,其响如雷,
深自觉、昨非今是。
羡安乐窝中泰和汤,
更剧饮,无过半醺而已。
——宋·辛弃疾
孳孳(zī):勤勉不懈。
安乐窝:指住宅。
泰和汤:指酒。
人有贤愚之分,他们中间能差多少呢?不要小看了这个区别,可以说:差之毫釐,缪之千里之远。仔细地想想,义与利是舜与跖的分别。他们都鸡鸣即起,孳孳不倦地作事情。为善的就是舜的徒弟,为利的就是跖的徒弟。这两种人我们一定要分清楚。
醴的味道甘甜,但它终久容易坏;水没有味道,它就能长久保持本色不变。我到了老年还知道一个道理:君子交朋友淡如水。吃一餐饭的时候,聚集一大批飞蚊,它们的响声如雷。现在想起来觉得:昨天错了,今天对了。我很羡慕能在安乐窝里有泰和汤喝,即便是剧饮也不会醉,但只打算喝个半醉就行了。
上片首二句,“贤愚之间,相去能有几何?”看上去,稼轩似乎将要取消贤愚、邪正之辨了。但是,没有。第三句,“失之毫厘,差以千里”,可见在他的心胸中,邪正、贤愚还是泾渭判然,绝不同科的。他的意思只是:贤愚之间,其实虽相去千里,而在表面上却常常鱼目混珠,相差甚微,要精审地辨别这毫厘之差,进而识透其千里之别,常常并非易事。下二句,即承此意写下。舜之徒与跖之徒,一为义,一为利,其本质不同,判苦霄垠,但表面上却同是鸡鸣而起,孳孳不倦。因而,要区以别之,正是很不容易的事。上片数句,全是议论,但由于其中凝聚着作者备历世途、饱经风霜后的深广的感慨,是“带情韵以行的”,因而,它仍是道地的诗的语言。
下片前三句,以君子之交与小人之交作比,重在揭露朋比为奸、作威作福,而又朝亲夕疏、苍黄反复的小人之交的丑恶本质。下边紧接以“深自觉昨非今是”一句,表现了作者对自己此前一度由于审辨不明而暂与小人同路的悔恨心情。

辛弃疾在病中对自己的一生作了一番回忆,他经历了农民起义,青年时代就踏入官场,迭经波折,有欢乐,有悲哀;观察了从皇帝、权臣,到一般官吏,更结识了数量可观的农民,从而对人的贤愚优劣有了个认识。此词起笔谓贤愚之间,虽相去千里,但在表面上却常常鱼目混珠,相差甚微,要精审地辨别这毫厘之差,并非易事。下片总结了自己一生交友的经验教训。
过片以“君子之交”与小人之交作比,重在揭露朋比为奸、作威作福,而又朝亲夕疏、苍黄反复的小人之交的丑恶本质。再写对自己此前一度由于审辨不明而暂与小人同路的悔恨心情,应该是就词人浙东再起后的一段经历而言。最后结尾三句表达对退隐生活的企羡与赞慕之意,亦即“今是”二字的具体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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