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军：又想起了大先生

又想起了大先生

刘向军

似乎成了国人的口头禅，凡说到“鲁迅”的时候总要加上“先生”二字，称之曰：鲁迅先生。我亦不能免俗，但也并非流入集体无意识，而是由衷地把他作为我敬仰的先生，虽然这与他而言半点不相干。

年轻的时候就喜欢鲁迅先生。不只是因为语文课本里收录了他的《一件小事》，他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他的《社戏》，他的《药》，他的《祝福》，他的《孔乙己》，他的《阿Q正传》，他的《论雷峰塔的倒掉》，他的《“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等等。

鲁迅先生思想和艺术的美的光芒，从他的字里行间透射出来，浸润到我少年的心灵里，这与语文老师照着教参上的分析、讲解也毫不相干。

大概如有的学者所说，邂逅鲁迅需要一种缘分，我自认为是有这个缘分的。虽然我想如果我和鲁迅先生是同事的话，也许会被他所鄙夷，幸运的话，他也许还会顺手刺我一匕首，更可能的是视我如无物，并且连眼珠子也不转过去，那简直是一定的。

而立之年，我喜爱鲁迅先生之情不减。我曾经爱不释手地通读了《鲁迅全集》五百万字，并以之为举家欢庆之事。虽然我同时在鲁迅先生那里感受到令人惊惧不安的阴、冷、暗。

鲁迅先生是一道奇绝诡异的风景。光明与黑暗，炽热与冷静，朴素与绚丽，简洁与饱满，包容与尖刻，温和与辛辣，深刻与直白，幽默与冷峻，这些哲学的、文学的、美学的种种，被他天才地融汇交织在一起，他和他的作品耸立成中国文化史上不能回避、难以逾越的高峰。

鲁迅的使命就是批判。他是世间的木铎，他是人间的牛虻，他以毫不妥协的姿态活成了一名至死“一个也不宽恕”的战士。

可能和很多喜爱鲁迅先生的人一样，因为对鲁迅先生的热爱，常常失去了“吾爱吾师，吾尤爱真理”的勇气，在很多时候，事实上我们活成了鲁迅先生讨厌的样子。

消融在鲁迅先生的光芒或者背影里，发不出自己的一点微光；消解在鲁迅先生的呐喊或者彷徨中，发不出自己的一点微声：这是自己的不幸，也是先生的不幸。——这不是先生所希望的人的样子。

大哉先生！斯人远逝，其魂犹在。我想替鲁迅先生感谢那个他痛斥的时代，黑暗与威压使瘦小的他成为了一个伟岸的战士。

2021.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