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寨惊梦
古寨惊梦
题记～
时间绕着圆心转圈，循环往复，过去的时光不会真正消失，在某一天、某个时刻会突然重现，与从前遥相呼应。这就是古寨的命数。
1
高考结束了，渝梅收拾了书本准备回家。
她舍不得把高中三年积累下来的书都丢掉，她也没有参与更多的同学聚会。她拖着满满一箱书，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巍峨的教学楼，作为告别。
她回到家，发现妈妈在收拾行李，对她说：梅梅，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要去一个地方。梅梅有点好奇：去哪里？妈妈神秘莫测：高考太紧张，带你去放松，不是名山大川，但是有足够看点，到了就知道了。
一夜无话。梅梅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弯弯曲曲的小路，铺满青石板，她走在上面，不知道走向哪里？路旁有花开放，她的脚步从未有过的轻盈。连日来的备战高考，考完了，梅梅终于睡了一个轻松香甜的好觉。
梅梅是个热爱古典美的女孩，她悄悄从网上购买了一套汉服，一直没机会穿，想到妈妈带她出游，早上起来就穿上这套汉服，果然飘逸俊美，十八的姑娘一朵花！真的好看极了。妈妈看了梅梅的装束，刚想批评几句，一想到孩子已经高考完毕，且让她潇洒自在的任性几天吧。于是，母女俩出门，即将迎来一次隆重的毕业之旅。
铁甲虫带领母女俩奋力前行，从钢筋混凝土的丛林里逃出来，向天空更高远的地方逃去。经过一座暗黑隧道，突然就进入一片平坦河谷地带，两岸绿树成荫，河滩上大片大片的紫色花朵如梦如幻竞相开放。梅梅欣喜不已，要下车拍照。妈妈当然照办，女孩子谁不喜欢在花丛中拍照，连妈妈这样人到中年的女人，也还是喜欢奔赴一个个开花的现场呢。梅梅用形色软件识别出，河滩地的花是马鞭花。梅梅一直以为是薰衣草呢，自然界的花草真是千差万别，名目繁多。
妈妈开车技术不错，坡陡弯多的盘山公路，渐渐被抛在身后，很快到达半山腰的一个农家院子。停车的时候，梅梅迅速扫了一眼，青瓦白墙，背靠青山，梅梅思忖：妈妈带她来到这里干什么呢。妈妈看梅梅皱眉，神秘一笑：幺女，你不是喜欢宅吗？今天就带你来感受一下寨的真谛！
母女正说笑呢，屋子里跑出来一个小姑娘，看样子跟梅梅年龄差不多，只是瘦小些，穿着蓝碎花衣裙，对着梅梅妈叫着：华妈妈，您来了。说着把梅梅母女迎进堂屋。堂屋没有沙发，是一把折叠凉板床椅子，打开可以作为一张床。
在堂屋坐下来，妈妈才对着那小姑娘说：百合，这就是你的小姐姐，大你几个月的梅梅，就在你家住两天，你们都高考完了，你带她在你们村寨里转转，放松一下心情。百合看着梅梅，叫了一声梅梅姐，干脆利索的回答：好的，放心吧，华妈妈。妈妈说完，又对梅梅说：幺女，这里是妈妈的帮扶对象百合的家，她跟奶奶生活，你就在这里玩两天，我过两天来接你。祝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然后把一叠人民币交给百合。转身就要离开。梅梅才知道，妈妈不会陪她游玩，要让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呆几天。梅梅突然不想妈妈离开，拉住妈妈，这里我不熟悉呀！百合伶俐地走过来，对梅梅说：梅梅姐，有我呢，我带你游览我们村的青山绿水，看日出，观落霞，美得很！妈妈鼓励的眼神：对呀，百合可以带你游玩，你们可以交流一下参加高考的心得体会，也可以放松心情体验农村生活。
2
妈妈接到电话有事急忙开车离去了。百合说：梅梅姐，专门给你安排了一间屋子住哦。梅梅跟随百合进入她的临时卧室，放眼一看，只有一张床，靠窗一张桌子，屋子里有一根绳子可以晾挂衣物。梅梅用手摸了一下桌子，还算干净。窗子看出去是一棵桉树，旁边是一块玉米地，玉米地旁边隐约有一座古老的瓦房子。梅梅问：那座老房子有人住吗？百合说：危房了，人都搬走了。都放的干柴了，有时候奶奶会去房子里拿柴火，不让我过去，说那里闹鬼呢。梅梅伸伸舌头，表示世界上并没有鬼。梅梅把衣物拿出来挂上，把行李箱放在桌子下，算是安顿下来。看着这么一个地方，梅梅觉得自己的美丽汉服也是多余了，打算换下来。百合说：别换，我马上带你去七坪寨看风景，正好可以拍下美美的照片呢。
梅梅问：七坪寨？是不是在南充市区可以看到有天空之眼的地方？
百合回答：正是，原来那里很荒凉，现在打造成旅游区，可漂亮了。还有很多神奇的传说呢。
梅梅听说有这么个地方可去，顿时来了精神。把背包拿出来，放进去两个大苹果，两盒牛奶，以备路上饿了解馋、口渴了解渴。百合也背了一个小书包，放进去几个煮玉米和一瓶白开水。
两个女孩有了共同的目标，一下子亲近起来。梅梅问：怎么不见你奶奶呢？还有你的父母在哪里？百合叹了口气说：奶奶她去景区卖热凉粉了，卖完回家，一般也是下午五六点了。爸妈在广东打工，因为爷爷的一场大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也没有挽留住爷爷的命，还欠了许多债。我爸妈还想生一个弟弟，可是因为家里的这种状况，他们一直没生。现在住的房子都是国家修的，以前就住在屋后那座老院子的一个角落里。
梅梅同情地看着百合，说：你能考上大学吗？我让妈妈资助你。百合心里没底：不知道，我很想上大学。谢谢你，还有你的妈妈，帮了我们家很多忙。
百合锁好大门，两个女孩开始登山。已经是上午八九点，不时看见地里有带草帽的农人在劳作。乡村公路蜿蜒盘旋，沿着公路走，就可以到达山顶的风景区。有时候，百合会带梅梅走一段林间小路抄近路，树荫里凉快。六月的太阳有些晒人了，梅梅带上了遮阳帽，百合说晒惯了的，不怕晒。她微黑的脸庞有健康的红晕，眼睛很明亮。
公路上不时有小车开过去，应该都是热爱乡村旅游的人。他们听说哪里有新的景点，总是趋之若鹜，扶老携幼，自驾前往，先睹为快，他们是城市高楼里失去故乡的人。
一路上，爬坡上坎，百合走得很轻松，梅梅却已经气喘吁吁了。百合适时拿出煮玉米，给梅梅一个。梅梅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甜！脆！嫩！好吃！吃完玉米，仿佛又增添了很多能量。到达山顶，远远望见山顶的金属圆环，梅梅说：那就是天空之眼了。百合说：对对对，美吧？以前这里可是只有柏树林和大片茅草，听奶奶说，这里的巨大变化真正是坐的火箭呢，三个多月就变成了乡村旅游范本。
两个女孩喜不自禁，对着天空之眼拍照。梅梅的汉服正好与金属圆环相映成趣，山风吹来，衣袂飘飘，拍出了飞天嫦娥的美丽画面。百合总是在镜头下羞涩的微笑，手脚无处安放的样子，大方的梅梅教了她许多好看的拍照姿势，可她做起来很不自然，只是那清澈的明眸让人爱怜。不远处的玻璃观景台像是金属圆环的倒影，平铺在山巅，走在玻璃观景台上面，俯瞰山下，座座农舍隐在绿树河湾里，一派田园风光，令人心旷神怡。
下得观景台，又登上一个水塘旁的山包，相平缓的块山顶，什么建筑也没有，只有青草随风摇曳。百合弯腰在地上捡了些瓷器碎片，让梅梅看，这是哪个朝代的瓷器碎片呢？梅梅说：这花纹和质地好像青花瓷呢。百合说：传说这里有一座道观，曾经香火旺盛，仙气飘飘，后来庙里的修道者却被张献忠赶走了，作为他的屯兵之所。梅梅问：就是那个传说中在四川杀人如麻的张献忠吗？他可是个有争议的历史人物，据说就是他直接导致了湖广填四川的平民大迁徙！百合说：大家都这么说呢，历史人物的是非功过，我们又怎么能轻易评价得清楚！
不知不觉已是午时，许多游客都涌向停车场，去哪里吃小吃歇息。百合说：梅梅姐，我们去奶奶那里吃热凉粉吧。都是自家红薯粉制作的凉粉，装在保温桶里，一整天可以保持热度，放上麻辣香油，芝麻粒，花生碎，可香了！
梅梅巴不得快点找个地方休息，忙说：好呀好呀。下山容易上山难，下山的时候走起来快多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停车场。一溜儿遮阳伞下，传出热凉粉、锅盔灌、酸辣粉的叫卖声。百合对着一位六十来岁、正忙碌卖热凉粉的老人叫奶奶，奶奶一看梅梅就明白了：这是梅梅来了！百合，快来，给梅梅舀一碗热凉粉，好好的放上佐料，尝尝我们家热凉粉的味道。梅梅赶紧叫了一声：奶奶好！百合让梅梅坐在遮阳伞下休息，她已经撸起袖子，手脚利索地帮奶奶忙开了。
不大一会儿，百合给梅梅端来一碗果冻布丁一样的吃食，只是颜色没有那么鲜艳，面上浇了红油，还有很多麻辣香气扑鼻而来。梅梅肚子也饿了，就要开吃。突然记起背包里的苹果和牛奶，赶紧拿出来摆在桌子上，叫百合和奶奶过来吃，奶奶说：孩子，你们吃吧，我要忙一会呢。百合，你去陪梅梅吃东西，休息一会儿。百合听话的停下手中的活儿，也端了一碗热凉粉来吃。梅梅拿出包里准备好的水果刀，削好苹果，递给百合，百合说：我们一人吃一半，那个留给奶奶吧。梅梅觉得百合说的有道理，她心里总是想着别人，人品不错，梅梅默默在心里为百合点赞。
简单的午饭后，太阳炙热起来。奶奶说，你们还是回家里去休息吧，可别把梅梅热到了。于是百合带了梅梅从乡间小路上找捷径返回。路途虽然缩短了，可是梅梅的手都被路上的茅草叶子割了好几个口子。看着百合在山路上轻车熟路地行走自如，梅梅也不好意思说疼。
3
终于回到家了，梅梅轻轻舒了一口气。这可比学校的野外拉练还要累人呀！
百合去烧了一锅热水，两个女孩洗漱一番。梅梅觉得疲倦来袭，躺在百合为她准备的木床上，盖着红花绿叶的花被子，很快入睡了。百合可没时间睡觉，她还要去地里割菜叶喂猪呢，奶奶没在家，这活计就归她了。
乡村的午时是极为安静的时段，除了偶尔几声鸡啼，或者某家呼叫小儿女的声音，一切都是旷野般的静谧。
梅梅恍惚间走在石板路上，迷迷瞪瞪朝早上来看到的老院子走去。两边是低矮的青瓦房，墙壁分为两部分，低处是大片石板镶嵌，高处是竹子编成，每个排扇之间都有挑梁支撑，建筑材料很原始而环保。正房比较高大向阳，材料也差不多，作为门槛的一块木材，是一整块的树木制成，好像现在修造房屋的地圈梁，把整栋房屋固定在一起。门槛处因为几代人的出出进进，已经变得凹凸不平，岁月的痕迹明显。
梅梅跨过门槛，走进堂屋。一眼看到神龛上的一副神榜：天地君亲师位。字体稳健有力，大概日光的照射，颜色有些暗淡。神龛底下有两张太师椅，中间一张小茶几，结构简单但自由一股威严之气。堂屋正中摆了一张八仙桌，四条宽宽的木凳子。桌上一盘水果，一套古茶具。
突然，右手边的厢房门锁金光一闪，梅梅不由自主走过去。木门上雕刻了一棵苍劲老梅，门锁挂在门扣上，并没有锁住。梅梅打开门锁，推开了房间的木门。她轻轻走进去，房间东南角有一张雕花木床，挂着灰色帐子，朱红色的油漆已经斑驳陆离。床前端坐一位鸡皮鹤发的老婆婆，穿着斜襟立领的暗红色梅花团锦的外套，单看那瘦小的身形和脸上的皮肤，年纪至少九十岁以上，老婆婆正慈祥地看着她。梅梅用眼神发问：你是谁呀？
老婆婆招招手，示意她过去，梅梅就走到她身边，老婆婆拉起梅梅的手，摸了摸梅梅细嫩的手说：就是你了。她抬起头对梅梅说：小丫头，你帮我打开旁边这个立柜，拉开底层那个抽屉，拿出里面的东西。梅梅依言而行，在抽屉里拿出一幅卷轴，她递给老婆婆。老婆婆打开卷轴，是一幅手绘地图，让梅梅观看，她用手在画面的三个地点指点了一番，房间里光线昏暗，梅梅并没有看清楚她指了哪里。老婆婆把画轴递给梅梅，说：你看看，就在那里。梅梅接过画轴，走到窗前光线明亮处，根据老婆婆的手指过的大概位置细细研究起来。仿佛有几个标志为山巅的位置，画了一个元宝图案。梅梅不明就里，转身问老婆婆，突然发现雕花木床空荡荡地，连蚊帐也不见了，也并无鸡皮鹤发的老婆婆，梅梅喊：老婆婆，老婆婆……无人应声。她赶紧从梅花木门里走出来，堂屋里也没有了八仙桌，只有一屋子的杂木柴草。梅梅吓了一跳，连忙呼叫百合，百合妹妹……
梅梅姐，你睡迷糊了！快醒了！
百合妹妹的声音清晰地在耳边响起，梅梅觉得脚下一登，整个人像从水底浮上来，终于可以透一口气了。她听见了百合的声音，睁开眼睛，看见百合正在床前看着她，见她醒来，就伸手来拉她起床。梅梅坐起来，感觉身体有些虚空，肯定是做噩梦了。她说，百合，我想喝白开水。百合说，开水早就烧好了，我给你冷一杯在桌子上吧。说完就出去了。梅梅穿好衣服，整理被子，赫然发现枕头边一幅卷轴，正是刚才梦里看到的画轴。梅梅还没来得及打开画轴，百合在外间呼喊梅梅去喝水，梅梅把画轴放在枕头底下，跑了出去。百合说：梅梅姐，来喝点水，补充一下水分，一会我带你上四方寨看夕阳去！梅梅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欣然接受。
4
也许是全球温室效应吧？就连山村茂密的树林也难以抵挡夏季到来的热浪翻滚。两个女孩坐在堂屋里天南海北的聊天，甚至还换着衣裙穿，百合试穿了梅梅的汉服裙子，一股仙女气息让梅梅看得忘了时辰。直到下午五点左右，看看光线没那么强烈了，百合说我们出发吧！
有曲曲折折的登山石梯蜿蜒盘旋，一路上经过了好几片葡萄园。果农正在给葡萄地浇水，山坡地势，土壤不容易储藏水分，经过一天的暴晒，需要给植物们补充水分了。葡萄果实挺多，颗粒还小，青绿可爱，却也看起来让人欢喜莫名。
走到快到山顶的时候，就要进一道寨门，这就是四方寨的石头寨门。周围是高高的悬崖峭壁，寨门是青色条石砌成，上面青苔密布、古老苍劲，一看就有些年头了。若在古时，巨大的木门一关闭，夜里想要闯入四方寨那就比登天还难。
百合不知道从哪里摘了两朵栀子花来，给了梅梅一朵，清香扑鼻而来。四方寨山庄在夕阳下显得安静极了。有几个村人正在收拾晒干的薄荷茶，一股股清凉香气弥漫在村庄半空。除了少许几个老人在家门口收拾着，还有部分村人在果园里忙碌，不见多少人影。就是有寻根而来的旅行者，也早就驱车回城去了。
梅梅问百合:村里有没有关于宝藏的传说？
百合反问:你咋知道村里有宝藏？大家是在议论，可是不知道宝藏究竟在哪里？据说还有衣服藏宝图呢。
梅梅明白了，她在梦里看见了藏宝图。可她就是对百合说了她也不会相信自己吧？
这个黄昏的漫游，虽然美景当前，可是梅梅心思全不在这里。她想赶紧回家打电话问问妈妈。
山顶的饮马池倒映绿色树木，石榴园石榴花红艳艳地惹人喜爱，山谷里炊烟袅袅，恍若仙境，远处天边晚霞如同海市蜃楼。梅梅无心游览，早已经归心似箭。
回到百合家里，奶奶回家了。做了面条当晚饭，梅梅碗底卧着一个洁白的荷包蛋。梅梅说给百合吃，百合坚决不要。奶奶劝说梅梅吃了，家里有母鸡下蛋，百合随时可以吃。倒是梅梅你难得来一趟，吃吧，这是土鸡蛋，好吃。
入夜，百合陪奶奶睡，梅梅一人睡午睡时的那张木床。各自安睡。临睡前，梅梅给妈妈打了电话，说起午睡时候的奇怪梦境。
妈妈说:梅梅厉害了！现在七坪寨和四方寨的旅游开发的确就是你说的那个藏宝图的格局，跟顺庆城区形成一个三角形，宝藏当然就是那里的青山绿水了。
梅梅恍然大悟。这一夜，梅梅睡得格外香甜，夜晚的乡村静谧深邃，好像书中描写的世外桃源。
作者简介：
陈慧玉，笔名橙子、冰心茉莉，女，四川蓬安人。70后，教师。业余热爱散文、诗歌、小说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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