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生的故事
图书馆上新很快,因此看到了小说《秋园》。
阅读过的人曾简短提及,拍下封面照片。我只余略略印象。如果不是拿起翻看,可能也就错过。
“裹脚是件大事,一般都由母亲来完成。……”
翻开头几页,看到这段情节。决定借回家读。
当年的小女孩经历了什么?父母又做了什么?秋园一生的故事让我看到祖母辈生活的侧影。
秋园本名梁秋芳,是作者杨本芬的母亲。梁女士去世时,杨本芬老人已年过花甲。她思念母亲,决定以写作记念过往。
狭小的厨房里,她开始动笔写一家人的故事。“像是用笔赶路,重新走了一遍长长的人生。”
《秋园》笔调朴实,像是老人就在身边,徐徐讲出故事。声音苍老,温和,又有经历过世事起落冲击后的坚定。
回首往事,命运脉络清晰。
秋园生于一九一四年。对那一代人来说,经历战乱动荡,各种运动,壮年拖家带口又有饥荒。填饱肚子活下去是头等大事。
饥饿成为烙印。家庭的许多决定都与多一双或少一双筷子有关。
秋园出身小康,原以为嫁的国民党军官是可托之人。可丈夫不懂筹划,回乡后的生活每况愈下。
夫妇两人都读书识字,有能力谋生计。一段时间里,一家人辛苦但安稳。
然而运动开始了。各式人物登场。乡村温情朴素之下的残忍冷漠足以把人逼到尽头。
秋园勤劳,不怕苦,千方百计寻活路。命运却百上加斤,熬炼不断。
两子夭折,丈夫过世,再嫁的二十年似寄居他乡。晚年回到先夫故乡的瓦屋。一生可谓风雨飘摇。她最大的安慰可能是三个子女与她感情深厚。
然而回望漫长一生,不是不唏嘘的。人仿佛是大地的入侵者,在土地的残忍与恶意面前,仿佛随时被揉碎。但人又远比想象的更坚韧刚强,女性尤其如此。
《秋园》装帧有点民国书籍的简洁风格。暗橘色粗糙如树皮的封面上,两个醒目的大字“秋园”,是无声的呐喊,也是值得篆刻记念的一代女性。她们沉默地接下了时代和命运的重量,她们一生留下的疑问今天的女性仍在寻找。
女性是不同风潮审美的牺牲品。她们被指责挑剔,不作为主体被尊重。今天的身材、外形焦虑使人想到百年前的“裹脚”习俗。
女性没有故乡。出生地是父亲、兄弟的故乡,是她们回不去的老家。哪怕再嫁,这个丈夫的家可能也不真正接纳她。秋园是一个例子。乡村里类似的故事还有更悲惨的版本。
那么,对一个尝尽了人生滋味的女性来说,哪里是安身之处?秋园在某一刻是否生出过“人生如寄”的感慨?
时代变革的积极之处是女性有了更多发声机会。她们不只再沉默自省,她们有了一些力量呼吁改变,寻找新的出路。
而如寄居的人生终将去向何处,是每个人的问题。
图片©中国电影《活着》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