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月玲珑 来源:红楼梦赏析(ID:hlm364)
众所周知,宝黛之恋,最后是以二人的前世有缘,今生无份为最终结局,引得无数人为之扼腕叹息。红楼梦第一百十五回,在高鹗的续书中,有一段紫鹃的心理描写,颇能代表很多人的心声,甄宝玉过贾府来,众人纷纷纳罕,紫鹃一时痴意发作,便想起黛玉来,心里说道:“可惜林姑娘死了,若不死时,就将那甄宝玉配了她,只怕也是愿意的。”这样的一个如花美眷,人们都不愿意看到其香消玉陨,而是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既然与宝玉无缘,那么是否还有别的选择,就像尤三姐说的“难道除了贾家,天下就没了好男子了不成?”这个面庞身段与黛玉都不差什么的女子,倒是为我们提供了另一种思路,除了宝黛之恋,是否还有其他另一种可能呢?旧时女子养在深闺,除了家里人,能与之交集晤面的异姓男子少之又少,但往往就是这种极其有限的一面之缘或是某种交集,往往就牵出了终身大事,红楼梦就是这种手法,比如湘云与卫若兰,巧姐与板儿,小红与贾芸,邢岫烟与薛蝌,袭人与蒋玉函,红楼梦中出现的人物都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都是带有某种隐喻,肩负某种使命的。那么在黛玉的生命中出现的异姓男子,除了宝玉之外,还有谁?有人说是甄宝玉,甄宝玉其实就是贾宝玉,是一面镜子的正反两面,这个不算,还有谁?薛蟠,对,薛蟠算一个,第二十五回魇魔法叔嫂逢五鬼,宝玉、凤姐被魇,荣府乱成一锅粥,在一片混乱当中,薛蟠忽一眼瞥见了林黛玉风流婉转,已酥倒在那里。
只那惊鸿一瞥,就引出了薛蟠的那一段非分之想,那一厢情愿,相信这事儿在薛家一定是被讨论过的,是被提上议程了的,奈何二人差距太大,薛蟠这段非分之想只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好做罢,后来宝钗还半真半假地拿这事调侃了一番黛玉,这事可是真的,并不是什么玩笑话。除了薛蟠,还有什么人,似乎没人了,但其实大家漏了一个人,是谁?就是北静王爷水溶,这个人物书中只正面出场了一次,但就是这个只有一次正面出场的人物却是红书中的大关节处之所在,他对整部书的情节走向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北静王是宝玉的偶像,他对宝玉影响巨大,是个神仙样的人物。第十五回秦可卿出殡,宝玉与北静王爷第一次相见,“宝玉举目见北静王水溶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作为神瑛侍者下凡出身的贾宝玉,面对北静王爷水溶,也是顿感珠玉在侧,芒刺在背,相形见绌,这样的神仙人品与黛玉的飘渺仙子也算匹配。从书中看黛玉似乎与北静王爷并未有过谋面,但是从书中流露出的蛛丝马迹,草蛇灰线,不难发现这个北静王爷与黛玉之间真的有着某种神秘的关联,真是不扒不知道,一扒吓一跳。红楼梦第十六回,黛玉从扬州奔丧回来,宝黛重逢,宝玉便将上次北静王所赠鹡鸰香串珍重取出来,转赠黛玉。黛玉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它。”遂掷而不取,宝玉只得收回。这个场景是不是有些熟悉?红楼梦第二十八回蒋玉函情赠茜香罗,宝玉将蒋玉函所赠之茜香巾转赠给袭人,“袭人低头一看,只见昨日宝玉系的那条汗巾子系在自己腰里,便知是宝玉夜间换了,连忙一头解下来,掷在个空箱子里,自己又换了一条。”看来宝玉有将别人所赠之物转赠给别人的一种嗜好,正是这条茜香巾成就了袭人与蒋玉函的一段姻缘,这是在判词中就已经明确指出的,“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红楼梦中由一件信物引发出的姻缘有好几对,比如巧姐与板儿的佛手与柚子,袭人与蒋玉函的茜香巾,湘云的那件金麒麟,当然还有宝钗的那只金锁,鹡鸰香串这个物件的出现,绝非闲笔,红楼梦里出现的任何物件都不是平白无故的,都是具有一定意义的,或许后文会再度提到这只鹡鸰香串,它是否成为某种暗示,也未可知。如果说单就这段来看并不是很有说服力的话,还有别的更为有利的证据,事实上黛玉与北静王爷的关联,不仅限于这一次交集。第四十三回凤姐生日这天,宝玉出城去祭奠金钏儿,采用的借口就是北静王爷的要紧姬妾没了,给他道恼去。在祭奠金钏儿之前,宝玉先在这水仙庵里瞻仰了一下洛神之像,“也不拜洛神之像,却只管赏鉴。虽是泥塑的,却真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态,“荷出绿波,日映朝霞”之姿。宝玉不觉滴下泪来。”他是为洛神哭泣吗?不是,他是为黛玉而哭,洛神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与黛玉的“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是一脉相承的,洛神与黛玉的潇湘妃子,这二者在精神气质上是相通的,都与水有关,都极多情,都具有悲剧色彩,事实上,宝玉总共祭奠过黛玉两次,一次是晴雯的芙蓉女儿诔,一次就是这次祭奠金钏儿,事后黛玉还曾说过,“天下的水总归一源,不拘那里的水舀一碗看着哭去,也就尽情了。”可谓一语成谶,日后黛玉潇湘水逝,恐怕宝玉也只能如此了。《洛神赋》这篇文章的背景是这样的,作为弟弟的曹植,爱慕自己的嫂子甄宓,爱而不得,好巧不巧,北静王爷送给宝玉的那只鹡鸰香串恰恰就是兄弟手足的意思。北静王名水溶,黛玉的诗号又叫潇湘妃子,你细品,你细品,细思极恐啊,难道这世上真有这么多的巧合吗?还有更为诡异的。
红楼梦第四十五回风雨夕闷制风雨词,宝玉于秋雨夜去看望黛玉,二人曾经进行过一番对话,黛玉见宝玉头上带着大箬笠,身上披着蓑衣。黛玉不觉笑了,说:“那里来的渔翁!”宝玉道:你喜欢这个,我也弄一套来送你。”黛玉笑道:“我不要它。戴上那个,成个画儿上画的和戏上扮的渔婆儿了。”一个渔翁,一个渔婆,黛玉自悔失言,羞得脸飞红,便伏在桌上嗽个不住。宝玉却浑然不觉,并不明白黛玉之所指,因为他并不是那个渔翁,真正的渔翁就是北静王爷,这件蓑衣与斗笠的主人正是北静王爷,只有王爷的身份与地位才有资格表明自己闲来垂钓,纵情山水,不问政治这样一种姿态,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就像当年的李从嘉所写的《渔父》词,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渔翁渔婆之说已经是昭然若揭了。也许宝玉正是在冥冥之中明白自己与黛玉的这份情深缘浅,才有一次在玩笑中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等你明儿做了一品夫人、病老归西的时候,我往你坟上替你驮一辈子的碑去。”奇怪的是,黛玉对这话也并未反驳。注意一品夫人,只有王公贵族有爵位的夫人才能称为一品夫人,荣府虽是钟鸣鼎食之家,但是到贾政这一辈,官位是被贾赦袭去的,也就是说,邢夫人是一品夫人,连王夫人都不是,更不用说宝玉未来的妻子了,可见黛玉最后的结局是成为了王妃。
而事实上,贾府确实出了两位王妃,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探春抽到一枝杏花签,上面题着一句诗:“日边红杏倚云栽”,众人都笑道“我们家已有了个王妃,难道你也是王妃不成?探春成为王妃,这已经成为了一种定论,是没有什么争议的,而另一个王妃很多人都认为说的是元春,其实元春是皇妃,是贵妃,并不是王妃,众人说漏了嘴,另一个王妃其实就是潇湘妃子林黛玉,从她的诗号上就反映出来了,而这个诗号恰恰正是由探春送给她的,为什么要由探春送给她,也许只有探春有资格送给她这样的诗号。红楼梦第七十回林黛玉重建桃花社,末尾在潇湘馆内有一段放风筝的小插曲正是对各位姑娘前途命运的一次提前预演,其中着重描写了两个人的风筝,黛玉的风筝飘渺而去,而探春的凤凰遇到了另一只凤凰,风筝就是众人命运的一种象征,果然第七十一回贾母过八十大寿,探春的婚事就浮出水面,其实这其中也隐含着黛玉的婚事。八月初三日,乃贾母八旬之庆,南安太妃过贾府来祝寿,提出要见贾府的姑娘,贾母让五个人出来相见,出来的是宝琴,宝钗,湘云,黛玉与探春,这其中宝琴已许给梅翰林家的了,湘云更是早就有了人家的,宝钗不是贾家的人,贾府无权决定宝钗的婚姻大事,而探春是贾府嫡亲的孙女,黛玉是自小被寄养在贾府的,贾府对她不但有教养扶助的义务,对其婚姻大事也有决定权,所以贾母实际要推荐的是两个人,一个是黛玉,一个是探春,而当时除了南安太妃之外,北静王妃正好在侧,作者这样写,不知道是不是充满了某种暗示,也未可知。
红楼梦的有趣之处就在于它的未完,尘埃尚未落定,因此它有无限的可能性,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或许这就应了曹雪芹的那句话,假作真时真亦假。你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解读,不必局囿于现有的窠臼,我们不妨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自圆其说,所以黛玉与宝玉的最后结局很可能就是阴差阳错,从此萧郎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