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居日常(六)猪肉韭菜水饺

(六)猪肉韭菜水饺

文/肖桂荣

人闲了,就喜欢尝试新鲜玩意,我买了一斤半猪肉馅,一斤韭菜,准备包水饺。虽说,“舒服不如倒着,好吃不过饺子”,可结婚二十余年,我都比较忙。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父母都已离世,儿子异国求学,老公上班,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有网络贼方便,按照度娘的指示加佐料调肉馅,切韭菜,然后把肉馅和韭菜混搅在一起,完美!饺子皮是现成的,开包!我边听着音乐边怡然地包着水饺,看来只要不追求完美,好赖都能混得肚子饱饱,吃口热乎的饺子还是比较容易的。

身边没有人与我絮语,我的记忆里还停留着热腾腾的水饺端上桌,像流水席似的,娘俩包的都供不上三个老爷们吃,我气得只想哭!

当年在娘家的饺子宴无异于梦魇。每逢母亲要改善生活,父亲的论调都是,“谁提议,谁干!”弟弟们也有样学样。那时候还没有现成的饺子皮和绞好的肉馅,要想吃到肥白滚圆的水饺,只能从和面、剁肉馅开始,每一步都耗时费力。每一回,都是母亲拉着我忙活。母亲边干活,边反刍她数十年嫁过来的不容易和父亲的不识好歹。我从不附和,只在心底愤愤地想,“过得如此水深火热,怎么也不离婚,难道天生找虐?每天都过得像祥林嫂,还要把痛苦反复地咀嚼,难道苦涩就能变成甘甜?”

为了口腹之欲,辛辛苦苦地多半天,值得吗?有这功夫,还不如读一本书,听一段音乐,欣赏一幅画更有意义。尤其让我愤恨的是,天生为女人,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母亲就是家里吃苦耐劳,多干少拿的模范。什么世道?!

我越来越明白:男人的懒惰都是被女人的勤快惯出来的!女人尤不自觉,天天以家里的救世主自居。如果我以后选择婚姻,母亲就是我的反面教材,我绝不能活成她的模样!

母亲絮絮叨叨,调馅时心不在焉。有一次居然忘了放盐,结果一大锅水饺煮出来,个个没滋没味。父亲摇着头点评,“以后干活的时候长点心!”弟弟们都哭丧着脸,母亲唉声叹气,连连责备自己。我气得大声嚷,“没放盐怎么啦,不是照样可以吃!”那年月的粮食很值钱,最后大家只能蘸酱油。

母亲一直打击我包的水饺不能腆胸迭肚,痩塌塌的缩在那里,像营养不良,吃到嘴里绝没有她包的好吃,没有汁水四溢的快感。我一边包,一边生气,索性把一个饺子皮包进去,看看哪个倒霉蛋吃到它。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母亲吃到后,敲锣打鼓似的嚷得四邻皆知,结婚好几年的家庭聚会上,她还时不时拿出来说一回。

我慧眼识老公,结婚后翻身的农奴做主人。对我的不热衷三餐,老公完全理解,也不要求,任由我带着儿子吃遍周围的大街小巷。二十年的积怨终于用二十年的时光来化解,母亲那一辈人也不容易,接受传统男尊女卑的教育,自己又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只能身在苦水里,苦中作乐。我辈通过读书,有了更深的见识,难道还不能试着理解和改变吗?

母亲去了,我也该跟我的过去讲和。每个时代都有局限性,母亲饱尝自己种下的因果,父亲甩手早逝,弟弟们在母亲的庇佑下,无力撑起门楣,母亲只能依靠女儿。

女生外向!想当年我在娘家干活怨声载道,不过是给亲娘老子、兄弟们做饭就记恨了大半辈子,而在疫情期间,给老公、儿子做饭却心甘情愿。女人啊!还不是想着孩子早晚都要离家,又能吃上几顿亲娘做的饭,不过是留下一个念想罢了。想当年的母亲,心里想的,是不是和我现在想的一样?

我一个人静静地包着水饺,只觉得岁月静美,不过于此。想当年还是母亲教给我包水饺,把肉馅放到饺子皮的中间,对折捏紧,再把两边的口都捏紧,最后在饺子的肚子下面向上按一下,它就稳稳地站住了。饺子越包越多,把一个圆形的饺子帘都放满了。只是依然有胖有瘦,有大有小,不仅长得不匀称,且不美,又有什么关系呢?下到锅里一煮,熟了还不是一样好吃?

吸取母亲的教训,我很少娇惯儿子,让他参与家庭事务是我的首选。当然,当他犯错或者惹毛我时,我也很少大声训斥或者冷嘲热讽,即使我对他有十二万分的不满,我也平心静气,直白地告诉他,“让我静一静,现在我很生气。”过后,大家都坐下来,细细地分析清楚,儿子或受到惩罚或认错改正,绝不可能西里呼噜地混过去。

母亲生前对某些人的不通人情世故暴跳如雷,“他连这都不明白,他难道是傻子吗?”

“亲娘啊!谁也不是您肚子的蛔虫,谁也没有闲情逸致天天想着您,琢磨您!夫妻,母子,也是一样。我们要时刻提醒自己,我不说,他不懂,我有什么要求一定要直白地说出来。”

母亲恨恨不已。国人讲究的含蓄,内敛,不直截了当,都错了吗?时代在变,我们一直很难找到拈花而笑的知音。对于家人,我们一定要学会点醒。当然,点醒之后继续装睡、装傻的还要受到惩罚,才能让他真正醒过来,明白过来。否则,他还是会装睡,装傻。女人之所以活得辛苦外加痛苦,因为她撕不破脸皮,踩不住底线,唯有陷在泥潭里,自怨自艾。请女人们坚信,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救世主,能够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包好的水饺下锅,装盘,再没有人来跟我抢。只是岁月不饶人,我吃了一盘就饱了。剩下的洗洗涮涮,我一点也不嫌麻烦,看着收拾得利利索索的厨房,心里满满的都是自豪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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