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1477 | 汕尾的春节*丘惠谊:春节的新衣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春节的新衣
●丘惠谊
女人天生是购物狂,过年了,满街的促销狂潮更是勾起我们的购物欲望。一天中午,同事约我逛街,我说正好,我想买过年的新衣服。同事笑了,又不是小孩子,天天买衣服,过年还要穿什么新衣服!
是啊,如今生活好了,穿新衣早已不是一件新鲜事,可是在我的心里,却依然期盼着那一件过年的新衣服。这件新衣,是我在日渐淡去的年味中还能找到仪式感的象征之一,更是对童年的深深怀念。
小时候住在乡下,经济条件也不好,一年当中唯一一次隆重的购物,便是跟着妈妈在春节前到县城的服装城买新衣服。
早上七八点,我们坐上一路摇晃的班车,一个多小时后才到达县城。我抬头仰望着那座三层楼高的服装城,那里面是我对于城里人富裕的生活最有限的想象。
走上二楼,妈妈紧紧地牵着我的手,穿梭在拥挤的人群和狭窄的过道中。耳边充斥着嘈杂的买卖声,商家在招揽顾客,顾客在讨价还价,其中还夹杂着小孩的哭闹声,一切声音混合在一起,让我内心更加紧张。空气中弥漫着劣质衣料的气味着人们的体味,浑浊的空气却让购物的热情愈加高涨。
在那里买衣服,是需要讨价还价的。店主开出的价格往往高出一倍,如果你不在行,肯定会被宰。于是我们便货比三家,找那最经济实惠的。我们在这家看看,那家望望,所有的店铺都有相同款式的衣服,我们不敢轻易开口问价,一问价,就意味着要交易,不能随便不买。我们侧耳听着别的顾客询问的价格,直到心底有了数,才拿着一件看中的衣服,开始讨价还价。
妈妈并不擅长讲价。妈妈一年到头,也只是在过年前带着我才去购一次物。我知道她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购物。但为了自己的孩子,妈妈坚持这么做。是妈妈用她的坚定,保护着贫穷岁月中一个孩子敏感的心,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自己的孩子在童年对热闹的春节有着美好的期盼,留住我内心深处对光鲜明艳的美好事物的向往。
到了下午,妈妈终于买好了我和弟弟的新衣服。我们提着满满的一大袋新衣,高高兴兴地坐上了回家的班车。
在车上,我觉得车程不再像来时那般漫长,车里的拥挤也不再那么难以忍耐。我紧紧地抱着怀里的新衣服,望着窗外不断往后闪过的景物,我只盼望着春节那天快快到来,我好穿上漂亮的新衣服跟着别的小朋友一起去走街串巷。
那家服装城依旧在城中的小街上热闹着,如今我也搬到城里住了好几年,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到那里去了。偶尔开车经过那里,我往内望一眼,里面的昏暗与拥挤依旧扑面而来,让我躲闪不及。
前几天,妈妈打电话叫我陪她买衣服。她也说要买过年的新衣服。我欣然前往。我们到了超市里,里面宽敞明亮,温暖舒适,再也没有以往那座服装城中的昏暗与拥挤。我们不再紧张着急,一件一件慢慢挑选,妈妈总是询问我的意见,这件好不好看,那件好不好看,就像我小时候她给我挑衣服的时候一样。如今,我成了那个在缤纷世界里牵引妈妈前行的角色。
超市里明码标价,我们再也不需要讨价还价地去买一件新衣了。是我们的经济好了,是大家的生活好了,更是我们内心对美好生活的渴望有了踏实的把握。我希望以后我们每一个人,都能不再讨价还价地从容地买一件新衣。
我依然期盼一件春节的新衣。这件新衣,是在城市的春节所有的仪式渐渐消失,喜庆的年味日渐变淡中神圣的存在;是所有天真的孩子在自己的童年对于这个传统节日最直观的印象;是我们所有人对生活永不磨灭的热情与渴望;更是我们,不需要再向生活讨价还价地低头妥协的胜利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