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作践自己地表忠心？
张四泉
第202期
“您就赛过我亲达达！”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倘若有人以此对你表达无限忠诚，倒也不是不行，终是有些作践自己的不雅。
在作践自己表忠心的路上，其实古人远比现代人走得野。
相传，亡国为奴后的越王勾践为了早日消除吴王夫差的疑心，居然在夫差生病后去尝他的粪便，以求验他的病情如何。因此而获得吴王信任的勾践便回到了越国，也便有了卧薪尝胆的故事。
我时常想，倘若这个故事是真的，勾践为什么不挂一坨屎每天扭一扭舔一舔呢？那不更刺激吗？
当然，据学界考证，勾践尝粪的故事非正史所载，大概是东汉人无聊文人编的，意在讽刺谁也不一定。
尽管勾践尝粪的故事已被否定真实性，不过“吮痈舐痔”这个词却因既有野史又有正史的记载而流传了下来。
充满智慧的人类啊，难道就没有体面点的方式表达忠心吗？
当然是有的。
一
在《金瓶梅》里，吴月娘和西门庆因要不要娶李瓶儿过门的事产生了分歧，吴月娘认为不妥当。
再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西门庆误了时期，李瓶儿遂嫁了蒋竹山。
西门庆因此恼的要不得，在潘金莲的挑拨之下，认定这是吴月娘耽误了他的好事，便赌誓不再理吴月娘这个“不贤良的淫妇”。
偏偏这个吴月娘也是个刚强要面子的，你不理我，我还不理你呢。两口子就此冷战了起来。
同一口锅吃饭，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一直这么冷战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亲戚家人们也都劝解，但这吴月娘的态度依然刚硬，丝毫不给众人面子，她说：“你不理我，我想求你？一日不少我三顿饭，我只当没汉子，守寡在这里。随我去，你每不要管他。”
就这么冷战了好些时日，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话说一日，西门庆因包养的李桂姐偷偷接客而恼怒回家，小说写道：
宿尽闲花万万千，不如归家伴妻眠。
虽然枕上无情趣，睡到天明不要钱。
这大概可视作此时西门庆的贤者模式开启。
就在西门庆推门进院时却发现他的老婆吴月娘正在院内焚香向天祷告，请注意这虔诚的言辞：
“妾身吴氏，作配西门。奈因夫主留恋烟花，中年无子。妾等妻妾六人，俱无所出，缺少坟前拜扫之人。妾夙夜忧心，恐无所托。是以发心，每夜于星月之下，祝赞三光，要祈佑儿夫，早早回心。弃却繁华，齐心家事。不拘妾等六人之中，早见嗣息，以为终身之计，乃妾之素愿也。”
本就处于贤者模式的西门庆亲看亲听了这些肺腑之言，“不觉满心惭感道：'原来我一向错恼了他。他一篇都是为我的心，还是正经夫妻。’”
西门庆立刻下跪道歉，涎着脸儿求欢，夫妻二人就此重新和睦，西门庆从此对吴月娘愈加敬爱了。
既有尊严又有长效，吴月娘因此一举表达了对丈夫的忠心。
我们不怀疑吴月娘对西门庆的忠诚，但就事论事，吴月娘院内焚香祷告之举是不是一场守株待兔的表演呢？
至少潘金莲认为是，她认为吴月娘这个“久惯牢成”的大老婆烧夜香就烧夜香呗，你“只该默默祷祝”，搞这么大动静可不是故意让人看见吗？
后来她还点了首《南石榴花》“佳期重会”的歌来暗讽吴月娘，西门庆也晓得其意：“他（潘金莲）说吴家的不是正经相会，是私下相会。恰似烧夜香，有心等着我一般。”
吴月娘到底是不是守株待兔的表演呢？
二
作者没有明确在小说里交待，但有两点可供各位参考。
首先，自西门庆和吴月娘反目以来，吴月娘“每月吃斋三次，逢七拜斗焚香”，请注意“逢七”这个时间。
西门庆逛窑子着了恼火受了憋屈是在什么日子呢？
小说里写是“十一月下旬”，西门庆到家时是“一更天气”，大概是晚上19-21点。
次日天下雪，再次日是孟玉楼的生日。
孟玉楼过生日这个时间点非常重要，因为孟玉楼的生日在小说里明确交待正好是十一月二十七日。
这说明吴月娘烧香与西门庆和好的那晚应是十一月二十五日，这跟“七”完全不搭边。
吴月娘当晚没有遵循“逢七拜斗焚香”的惯例，她为什么要破例呢？
其次，吴月娘有没有这个能力知道西门庆的行踪，从而提前布局等着西门庆回家恰好看到她虔诚的“表演”呢？
这也是有可能的。
在潘金莲挑拨她和西门庆关系时，西门庆骂了她一句“不贤良的淫妇”，这是大晚上在潘金莲的屋里发生的事。
吴月娘居然一字不露的全盘知道，并且多次在众人面前学这话，是不是细思极恐？
西门庆这位当家立纪的大娘子可不简单。
不过，以上都是推测，但不管怎样，吴月娘通过这种方式非常体面地让西门庆认识到了她的忠心。
这就告诉我们，一个体面的人即使是想表忠心也得有个体面的法子才好。只有这样，对方才会认为你是无欲无求的绝对真心，因此获得的敬重也才不一样。
就像是夸奖人，你在背后夸，再传到对方耳朵里的，一般都会比当面夸要效果好。
吴月娘是个体面人，她必须要用这种体面的方法传递自己的忠心赢回西门庆的敬爱。
否则不然，如何才能服众继续管理这个卧虎藏龙的大家庭？
相反的，看似百伶百俐的潘金莲也在为了如何笼络西门庆的心而大伤脑筋，她的办法是什么呢？
除了百依百顺之外，那就是作践自己。
最典型的例子是某日冬天夜冷，西门庆要下床撒尿，潘金莲怕他冷，为了取宠，干脆让西门庆把尿溺在她嘴里喝了下去。
另外一个也干出此事的是奶妈如意儿。这也同样表达了忠心，西门庆也很欢喜，但终归少了些骨子里的平等敬重。
说到底，那都不是咱体面人儿干的体面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