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扉旧事(22)爸爸,把电扇搅开 | 张国领专栏
柴扉旧事(22)
爸爸,把电扇搅开
张国领
储物间,这是我经过再三选择之后,对那间袖珍小屋儿的叫法儿。
这样叫犹如把梳妆台叫化妆间、把书架叫书房、把衣帽钩叫衣帽间、把菜园子叫后花园、把蓄水池叫游泳池、把储菜坑叫酒窖一样,不但能显示出房子主人的高雅、品味、阔绰,咋一听还能让人觉得我住的是真的庄园或别墅。
至于高干们居住时,这间小屋里放的什么、做何用途,他们对这间小屋怎么称谓我并不知道,归我使用之后,开始是作为堆杂物用的,因为它实在太小了,找不出其它用途。
随着女儿的一天天长大,为了使她从小养成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习惯,我们准备让她单独居住。于是我就想到了这个杂物间或是储物间。我找来尺子量了一下,长度一米七,宽度一米五,正好可以放一张小床。我就和妻子商量,将那间小储物间收拾一下,打扫干净了,让女儿住进去。
房间不大,有门有窗。窗子很小,是朝西面的,只有下午才能照射进来一点点阳光。无论多少,有一点阳光就好,人们不都说“给一点阳光你就能灿烂嘛”,对于能灿烂的人来说,有这一点阳光完全够了,我相信女儿就是这样的孩子。
计划好了便开始着手准备,可找了几个家具店,卖的床有大有小,唯独没有一米七的床,看来要想让床的尺寸和这房间的长度匹配上,还必须我自己动手了。让女儿单独居住不就是要锻炼她自力更生的能力吗?那我就从自力更生做起。于是,我找来一把手工锯,又找来几块木板,用尺子量好了,支在院子里就干了起来。截好长度,再量宽度,不量不知道,这一量犹如是谁给我准备好的板子,三块木板拼起来的宽度刚刚好是一米宽。我把木板排列好,横着钉了三根撑子,使三块板转眼间就结成一块坚实完整团结牢靠的战斗集体。床头是不用木头钉的,那样既费事费力又占空间,我早想好了,像我在巢湖农场种稻子时采取的方式一样,到外面搬来砖头,在房间两端靠墙的位置按设计的高度垒城矮墙,床板往上面一架,既结实,又牢固。至于好不好看,反正也没人看,再说这床单、褥子往上一铺,谁想看也是看不到的。
铺上一米宽的床板,床前还剩下半米宽的距离,走路、转身都宽宽敞敞,只是放不下写字台是唯一的美中不足。好在这时女儿还没有到写字的年龄,有了桌子也是摆设。
做这一切是大人的想法,女儿并不领情,床铺摆好了,她却不愿往里住,说她害怕那个屋。我就把她领到小屋里,问她怕什么,让她指给我看。她指着床铺上方一个方方的洞口说那里好黑。我平时还真没注意过这个洞口,既然它成了女儿心中的障碍,我就在床上放个凳子,当着女儿的面上去察看,然后告诉她,这个洞口的上面是房顶,除此啥也没有。因为当初人们看到露着房顶不太美观,也为了使屋子的空间更加紧凑,就在屋顶下方又搭了一层,这一层用河南老家的话说,叫浮棚,用城里人的话说,叫吊顶。他们在这里留下一个口,一是为了方便和利用浮棚上面的空间,可以放些不常用的东西,二是房顶或房棚哪地方出了问题,可从这里上去维修。女儿问我会出什么问题?我说比方说时间久了会漏雨什么的。她马上就问里面会不会住着好多老鼠,里面会不会藏着小偷儿,里面会不会跑出来大灰狼。在我一再强调不会的情况下,她仍坚持自己不到小屋里睡,除非爸爸妈妈陪着睡。我就问她怎么做才肯睡进小屋里,她说要睡就把那个洞堵上。
把洞口堵上并不是难事,从上面盖一块木板即可。
就在盖好木板之后我又有了一个新的注意,洞口在房顶正中间,木板盖上后正好利用它装一台吊扇,因为屋子太小,到了夏天小屋肯定是又闷又热,在天热之前把吊扇装上,省得到时再来折腾。我的想法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赞同,就这样一台吊扇被很快买了回来,装了上去。女儿一看,不但她害怕的黑洞口堵上了,还在那个位置装上了一台吊扇,很愉快地住进了她的“闺房”。
时光荏冉,很快冬天就被春天取代。
时光如梭,很快春天也要成为过去。
合肥的天气热得早,温度也上升得快,春夏之交已是骄阳似火,又湿又闷又热的空气转眼袭来,那台吊扇自然就排上了用场。
这是家里唯一的一台电扇,天热之后我们一家人经常都会挤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把吊扇打开,享受习习凉风带来的惬意。女儿看大人都把她这小屋子当成了风水宝地,也就真把它作为自己的房间来居住了。有时会像主人对客人的口气说:“你们回自己的房间去吧,我该休息了。”主人下了逐客令,我们就要乖乖地服从,因为这规矩是我们定下的。
现在家里每个房间都装了空调,却经常一个夏天都不曾打开,年龄大了,对热已不是那么敏感,怕吹了冷风得空调病。那时候只有一个吊扇,有时还舍不得开,怕费电。但对女儿不能说因为怕费电而不开电扇,经常告诉她少开一会就关掉,吹得时间长了容易得风扇病。女儿疑惑不解,问啥是风扇病,我就告诉她,大街上那些嘴歪眼斜的人都是电风扇扇多了。可女儿不管,照扇不误。
合肥的夏天特别长,开始我并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年四季,一季度三个月,为什么夏天就特别长呢?原来夏天是太阳最强势的时候,它不但将春天的后半部分提前截取了,还奖本属于秋天的时间强行霸占,它把自己拉长了,把春天和秋天都挤得特别短暂。
天京之后我告诉女儿,不能再开吊扇了,因为它已劳动了一个夏天,需要休息,否则累出了毛病明年它就不愿干活了。
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大概属于君子一类的人,就说了一句哄小孩儿的玩笑话,到了第二年的夏天,真应验了。再开吊扇时,本来一开通电源就旋转的吊扇,却“趴窝儿”不动了。是长时间不用生锈了吗?还是出了什么问题?连开几次开关,依旧没有动静,但隐约能够听到吊扇的电机发出嗡嗡的低吟声,显然不是没电的原因。我把电源关掉,然后找来一根木棍,搭在吊扇的扇叶上,用力搅动了几下,想用这种法法给它热热身,虽然费了点劲,扇叶还是转动了。我再把电源打开,用木棍搅动扇叶,这次很轻松就转起来了,并进入了与去年完全相同的运作状态。等转了几分钟之后我关了电源,吊扇也随之渐渐静止。我想经过一次开通它应恢复常态了,可再次开通电源时,它仍旧文丝不动,我再用木棍搅它,才又旋转起来。
没想到,电扇也会使小性子儿。
电扇电扇,应该是有电就转啊。这倒好,我家的吊扇用棍搅着才能转。
不过这也增加了我的乐趣,每次开电扇就像要举行什么重大仪式似的,我都会很郑重地打开电源,拿起棍子,拨着电扇叶子,向顺时针的方向搅动,直到扇叶完全自己转起来……
那几年的夏天,天天都会听到女儿给我下达“战斗命令”:“爸爸,去把电扇搅开。”她把“开电扇”直接说成了“搅电扇”,这一字之差,突显了我在家庭中不可替代的“顶梁柱”作用。
在女儿心中我的形象一直很高大,不知是不是从搅电扇时树立起来的?如果是,还真要感谢那台不搅不转的电风扇……
张国领,河南禹州神垕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丰台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原《橄榄绿》主编、《中国武警》主编,武警大校警衔。出版有散文集《男兵女兵》、《和平的守望》、《和平的断想》,诗集《绿色的诱惑》、《血色和平》、《铭记》《千年之后你依然最美》《和平的欢歌》等11部,报告文学集《高地英雄》等2部,《张国领文集》十一卷。作品曾获“冰心散文奖”,“解放军文艺新作品奖”一等奖、“战士文艺奖”一等奖、“中国人口文化奖”金奖、“群星奖”银奖、《人民日报》文艺作品二等奖、“2009中国散文排榜”第六名、 “河南十佳诗人”等多个奖项。作品被收入《军事文学年选》《我最喜爱的散文》《中学生课外精读》等三十多种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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