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短笛:旧时茅店社林边 | 就读这篇
旧时茅店社林边
三月短笛
01
九河路人行道终于要竣工了。盲道刚铺好,树池边还横七竖八地躺着些石条,两边的栏杆锈迹斑斑,工人们一大早就开着三轮来上工,有的打磨栏杆上的锈迹,有的提着小桶刷漆。
空气很爽利,风吹在脸上很亲切,很柔和。太阳还未起,天却早已大亮了。三三两两的锻炼者,悠闲飘过。天很蓝,云很淡,远远近近的树叶绿得发亮,还算是稚龄,欣喜与梦想正旺,感染得整个季节都快活起来。
我站在高高的运河桥上往远处看,河水不多,两岸草木茂盛,幽深寥远。水里长了不少的菖蒲,挨挨挤挤,风过如麦浪。堤岸上零零星星开着野花,因离得远,看不甚清,反倒让我生出一股欲望。低头看看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只好顺着栏杆蜗行。
因修路,两侧的田野挖得坑坑洼洼的,前几日的雨水还在,有的连成片,也有波光闪耀。到处都是裸露的新鲜泥土,偶有壁立千仞的,还顶着一束野花,便成了风景。只看了一眼,风景便长了尖,呼啸而来,一下子钻进心里,再也拔不出来。
02
穿越这个词真的很形象,可以无视时间和方位,瞬间到达梦想的地方。比如现在,明明是在热闹的都市,睁开眼却是成片的麦浪,而我,也变成了七八岁的娃娃,和一群小伙伴们在田野中疯跑。
说是疯跑,其实我们是有任务的。大人们在前面割麦,我们负责拾遗。那时馒头算是奢侈品,除了节日或者家里来客人,家家的饭桌上最常见的是剌嗓子眼的棒子面饼子或窝头,所以这麦穗是一个也不能落地里的。我们人手提着个小篮子,跟在大人屁股后面,紧盯着搬走的麦杆,看见落下的麦穗,便迅速拣起来,放到篮子里。当然,落下的很少,即使有,也大多是干瘪或不太成熟的,即使如此,我们依旧很欣喜。偶然拾到饱满的,总会欣喜若狂,嚷嚷地所有小伙伴都知道,然后在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将麦穗按在篮子里,仿佛那个麦穗凝聚了所有的收获,而这个收获,就在我手中的样子。
拾麦穗是个勤快活,也很单调,很考验耐性。麦子地里总有吸引小孩子目光的东西,比如谁谁发现了麻雀窝,窝里有几颗蛋或几只幼鸟。这时玩性大的孩子,往往不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似乎还没玩够,天就要黑了。而那些自律的孩子,早已拾满了篮子。细心的还将拾到的麦穗整整齐齐地码成把,再用草或麦秸扎起来。不细心的就将麦穗横七竖八扔到篮子里。那些疯玩了没拾多少麦穗的,怕大人检查的时候挨骂或挨打,便将拾到的麦穗弄乱,麦杆支撑着,看起来很多的样子。大人们都是火眼金睛,没揭穿小孩子的把戏,只不过懒得计较。当然,如果你以为大人们上当了而沾沾自喜,再二再三的话,就只能等着屁股开花了。
03
麦收都是用抢的,因为那时要看天吃饭,如果赶上下雨来不及收割或晾晒收仓,可能这一季就白忙了。所以麦子收了得赶紧拉回打麦场晾晒,趁天气晴好,将带杆的麦穗晒满场,不时用三股叉翻个,直到麦芒干得像刺一碰就折的时候,便用牛拉着石碾压。扬场是个技术活,不是谁都能干的。一般在傍晚时分,看好风向的技工们,一般都有着强健的体魄,铲一木锨连皮带屑的麦粒,用巧劲扬到天上。风过麦落,麦糠与粒渐次分开。一锨连着一锨,机械化的动作却展现了无比的力与美,往往羡慕得我们一群孩子蓝了眼睛——什么时候我们也可以这么厉害呢?
麦收时分的太阳很毒,那时还没有防晒霜,于是我们都黑亮黑亮的。汗水常常湿了干,干了湿,衣服上经常结了碱痕,即使这样,也有人不戴草帽,因为干活不方便。中午翻晒麦子活不累,却很是熬人。天上的太阳正毒,热得无处躲藏,况且有时困得睁不开眼睛。如果能躺在树荫下,再吃上一棵几分钱一根棒棒硬的冰棍,或喝上一杯加了糖精的凉水,便赛似神仙了。
打麦场是孩子们的天堂,我们往往光着脚满场跑,麦粒钻进脚趾里也不在乎。我们最喜欢打跟斗,或者爬上高高的麦秸垛,冷不丁滑下来让麦秸堆满身,然后再乐滋滋地钻出来,顶着满脑袋的麦杆或糠皮傻笑。女孩子们经常将麦杆的表皮去掉,用雪白的秸杆编一些小玩意,比如蚂蚱,比如蜻蜓。或者摘一把野花做成花环,戴在头上,然后露出白雪公主般的笑容。
04
麦收最怕的是急雨,麦杆还好,最怕扬好的麦粒还晒满场,忽然天边一片黑云压境。第一个发现的人大声喊叫,于是,场院中一下子沸腾了,男女老少都行动起来,这个拿麻袋,那个堆麦粒,所有的动作都比平时快了许多。回了家的也急匆匆赶回来,而忙好了自己活计的邻居们也赶来帮忙。装好的麦子或人扛或车拉,有的赶在雨来前弄回了家,喘着粗气喊一声谢天谢地。还在半路的只好将自己的外套盖在装麦粒的麻袋上,有心计的拿来塑料布,将麦粒盖得严严实实。
雨打在院中栽种的杏树上,熟了的杏儿滚了一地,孩子们嘻嘻哈哈地顶着雨跑到院中去拾杏子。房檐滴水很快成了溜,而娇艳的石榴正盛,隔壁三叔家的狗剩不知因为什么,哭了起来。
三月短笛,本名郭鹏,河北沧州人氏,笔名三月短笛。喜欢写作,爱好摄影。文字只为静心,相遇当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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