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三 | 我的大学1980(十九)
十九
我在生活上的要求向来不高。我不喜欢在吃穿方面化太多时间,但我愿意在读书方面化时间。好友陆枝平曾多次劝我,不要买过多的书,也要买点吃的和穿的。可我就是喜欢买书,并且逐渐成了一种嗜好,进城必逛书店,我也常在僻陋的街巷书摊中找旧书看,偶遇好书就把它买过来。我常这样想:吃的穿肠过,穿的不五年,而书可随我终身。买着买着,不想在几十年后,居然成为首批“金华藏书之家”。
马军民说东阳城有牛皮鞋卖,要我去买一双,我问多少钱一双,他说要十三四元。我说:还是以后再买吧。
期中考试的课目有:古代文学、现代文学、政治三门。古代文学考试真是心中没数,复习吧,东西实在太多,真是望书兴叹!古文如果做到字字落实的话,一天到晚至多能看一篇500字左右的文章,《报任少卿书》和《苏武传》二篇文章既长且难!有什么办法呢?“三十夜饲年猪”也该饲呀,能够得到一只“老鼠猪”也好呀!
该死的吕为苗还偏偏要我陪他下围棋,下完棋,还要拉我陪他到冯家楼买东西吃。我真可怜啊!摸遍口袋,总共只有三分钱!吕为苗却倒出了一小堆硬币。
在公路上,碰见了陈金海与孔万通,他们手拎提包,快步疾走。我问他们“到哪儿去?”他们诈说:“到冯家楼探亲去”。我知道他们说的是玩笑话。
我们是真去玩的,而他们的提包里装的却是古文书——他们是要到溪滩里去复习的。他们怕我们讲读书太用功,所以也不敢与我们讲实话。
吕为苗在冯家楼商店里买来了一捧糖,我俩各分了五粒。接着也跟着孔万通他们到溪滩去了。
走在农村道路上,时时处处都能感受到农事的味道。此时已经进入割麦季节,打麦、晒麦、挑麦、晒麦杆、耕田、插秧等,金黄翠绿相间的田野吐出了泥土和麦子的芬芳。
我们穿过一重重的密林,走过一畈畈的田野,我的头晕病也已好了一大半。
“喂,你们这些大学生,青天白日东游西游没事做,来帮我们纠麦竿好了”。农民跟我们开玩笑说,几十个男女社员用微笑的目光看着我们。我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我们再来帮你们干”。
此刻的我良心居然自我谴责了起来——在炽热的阳光下,为什么农民就该流红汗白汗干活?我们却可以衣冠楚楚地游玩呢?为什么不去立刻帮他们,而要过一会儿再帮呢?我说帮,显然也是应付他们的话。
我们早已赶上了陈金海他们。我俩走在后面,他们毫无顾忌地讲些男女爱情事儿,还慢腾腾地走。我有点烦,催他们快走。
我们来到前些天我们做了一首诗的地方。我们读着刻在竹子上的诗,倍感亲切。
这时,我才发觉,溪滩边的大树下,翠竹边,溪岸边,从上游到下游,都有三三两两的同学在那里看书。有的侧卧,有的仰卧,有的俯卧。鸟儿唱着婉转的曲子,流水叮咚作响,南风徐徐吹来,这里倒不失为一处读书的好地方。
溪滩成了一处读书的场所,这真是读大学时难忘的一景。书声一阵阵随风飘过来,还有鸟鸣和流水声,这些与大自然和谐地融合一起,真是一幅理想的读书图景。
我望着碧蓝的天空,大雁盘旋翱翔,我又来了诗兴,虽然写得不好,但却表达当时的心境:
亭亭翠竹水弯弯,碧空清鲜鸟飞翔。
遥闻朗朗读书声,方悟书生遍溪滩。
古文考试,题目不难,原定两节课的时间考试,大部分同学一节课就都完成了。考了一科,我觉得轻松了许多。
晚上我们寝室的同学都放开喉咙高歌。我也破天荒地大声唱歌。大家你唱一句,我唱一句或者你唱我和,十分热闹,直到十点半多还不肯停止。其他寝室的人来敲了几次门,叫我们要注意不要妨碍他们休息,我们也不予理睬。他们就不停地来敲我们寝室的门,我们感到太烦,韦东明就想出了用水浇头的办法:如果他们再来敲门,我们就不声不响地用牙杯舀上水,悄悄地爬上凳子,把牙杯里的水从气窗往下倒下去。
果然,不久,敲门人又来敲了,我就舀上水,爬到凳子上,把敲门者头上淋得全是水。敲门者在门外大骂起来,我们也不理他。这样以后,他们就再也不来敲门了,我们继续疯癫地唱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