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画中的避暑山庄
界画中的避暑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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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位皇帝秦始皇,“起咸阳而西至雍”(《汉书》)、“东西八百里,南北四百里……弥山跨谷”(《三辅黄图》),建起了离宫别馆三百。汉武帝刘彻在秦代林光宫的基础上,于汉代建元年间“增之广之”,并将这座避暑宫以其所坐落的甘泉山为名,起名叫作“甘泉宫”,总面积比八个故宫还大。隋文帝时,在岐州普闰县(今麟游县)凭其“万叠青山但一川”的大好风光,建成取“尧舜行德,则民仁寿”之美意的仁寿宫。
唐贞观五年(631年),唐太宗将这座“炎景流金,无郁蒸之气;微风徐动,有凄清之凉”(《九成宫醴泉铭》)的仁寿宫,下诏改名九成宫做避暑用。围绕“九成宫”,唐代诞生了不少文艺作品。比如“初唐四杰”王勃的《九成宫颂》,杜甫、李商隐均有诗作《九成宫》,而其中最著名的当数由魏徵属文、欧阳询执笔的《九成宫醴泉铭》碑。但要说到集历代避暑宫之大成者,非清承德避暑山庄莫属。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康熙皇帝选定了一处蒙古语中称“哈仑告鲁”的地方,起建行宫,称“热河行宫”。康熙五十年(1711年),亲笔赐名“避暑山庄”,这便是现在河北承德避暑山庄的前身了。历史上兴建的避暑宫室何其多,但随着王朝的覆灭,无数雕梁画栋、锦绣楼阁,尽数斑驳成残砖断柱,化作了时间洪流里的尘埃。即便清代的承德避暑山庄幸运地存留到了今天,然而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也不是当年康熙皇帝眼中的避暑山庄了。
不如进入界画的世界,看看有哪些避暑名作得以幸存至今。“界画”,是随着中国山水画的发展而派生出来的一科。早在东晋顾恺之时代就已经有“界画”一说,当时称“台榭”,至隋唐五代已经成为了独立的画科,至宋元勃兴,达至顶峰。陶宗仪《辍耕录》提到画分十三科,其中即有“界画楼台”一科。汤垕于《画论》中又说:“世俗论画者,必曰画有十三科,山水打头,界画打底,故人以界画为易事,不知高下、低昂、方圆、曲直、远近、凸凹、巧拙、纤粗,梓人匠氏有不能其妙者。况笔墨规尺,运思于缣楮之上,求合其法度准绳,此为至难。”界画在作画时使用界尺引线,创作宗旨是工整写实、造型准确,细致地再现所画对象,不得逾越分毫。因此,也有人认为,界画可以看作是中国古代的写实画,保留了作画对象如亭台楼阁、车船器物、宫室苑墙等当时的风貌。那些消失在历史中的避暑宫,在界画家的笔下,或被记录于画卷之上,或靠想象再现人间。唐代大画家李思训尤擅山水,作画多以“勾勒成山”,用大青绿着色,并用螺青苦绿皴染,所画树叶,有用夹笔,以石绿填缀。尤其在设色方面,所谓金碧辉映成为他的一家手法。他在界画方面也卓有成就,前面提过的唐代避暑胜地“九成宫”,就是李思训传世至今的代表作之一《九成宫纨扇图》的母题。据传,原稿在表示宫殿楼阁时,曾以金粉勾勒整个形状,又用青绿朱砂重彩装饰整个画面。左侧宫宇严整,景物细腻,右侧有湖水荡漾,虹桥横跨上方,远景又有山峦叠嶂,望之青葱可人。盛夏欣赏,十分清凉解暑。清代画家袁耀也曾以“九成宫”为题,作《九成宫图》。李思训身为唐人,还有可能亲眼见过九成宫,而生活在清朝的袁耀只能靠着流传下来的杜甫《九成宫》诗句想象:“苍山入百里,崖断如杵臼。曾宫凭风回,岌嶪土囊口。立神扶栋梁,凿翠开户牖。其阳产灵芝,其阴宿牛斗。纷披长松倒,揭山蘖怪石走。”
袁耀还以界画的形式想象了另一幅“避暑图”,拟意作画了唐代骊山的华清宫。画面楼阁建筑隐没于群山之中,雄浑的山石、精巧的宫台彼此衬托,意境深远,颇具气势。生活在五代末期、北宋初期的郭忠恕,尤其以“界画”为世人所推重。《圣朝名画评》中评他的界画为“一时之绝”,列为“神品”。《宣和画谱》中更是说他“三百年之唐历五代以还,仅得卫贤以画宫室得名。本朝郭忠恕既出,视卫贤辈其余不足数,如忠恕之高者,岂复有斯人之徒欤?”从《明皇避暑宫图》便可窥见这位界画大师的功力——画建筑,宫室宏伟壮丽,结构复杂,细密精工,造型准确,妍丽且严谨;画山水,溪水逶迤清净,山景空濛细腻,疏密有致,着实令人见之心喜。
不得不承认,传世至今的界画中,作品少不了画家根据艺术需求而添绘的想象成分,但界画的作法延继自古建图样中所要求的“一点一笔必求诸绳矩”。创作界画,需要充分理解建筑的结构与原理,秉承了严谨性与写实性,丝毫不容失误,但可以加以合理的修饰。因此,这些“避暑宫图”中所描绘的宫室,也许并不完全对应着历史上它们原本的模样,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我们自想象中还原了那些隐现于盛夏郁葱山水之间的亭台楼阁所带来的巍巍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