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割肝救子爸爸放弃妻儿：是谁出的题这么难，到处找不到正确答案 / 开普饭

一

人生实苦，苦在我们往往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命运却常常让我们面临两难甚至残酷的选择。

对于25岁的扬州女子葛牵云，和比她小三岁、已举办婚礼但尚未领证的“老公”张东（化名）来说，就面临着这样生活与道德上的双重困境。

她们的儿子小雨才9个月大，却患了“先天性胆管闭锁”，胆汁无法流进胆囊，全部淤积在肝脏，解决的办法只有换肝。在医院ICU，小雨进行了“葛西手术”，接受这种手术的患者，一般都已经出现明显肝硬化症状，如果不实施手术，患者很快会因为肝功能衰竭而死亡。而且，“葛西手术”只是“胆管闭锁”的一种过渡性治疗手术，只是帮助疏通胆管，是为了救命的手术，术后还要进行肝移植，这样才能彻底治愈。

母爱的本能，让妈妈葛牵云义无反顾地决定割肝救子，“再苦再累再难，我绝不放弃可怜的孩子，我要尽我最大的力气。”但作为孩子父亲的张东，面对孩子的病情退缩了，葛牵云说，今年10月，张东离开了家，“他说他的父母劝他放弃，不但费用高，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坚决地对我说，他是不会去做配型的。我10月25号做配型的那天，他打电话给我，要我放弃，开口闭口就是'钱从哪来’。”

面对记者的采访，张东的回答是：“我太累了，从结婚到现在，我一直在迁就她，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嫁’还是'娶’。孩子查出这个病，跑了这么多医院，钱都花光了，以后的费用会特别高，还不能保证治好，以后复发怎么办？我不敢去赌了。”

当着记者的面，葛牵云打开手机免提，和张东对话。张东问葛牵云：“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葛牵云回答：“我必须继续为小雨治疗。”张东：“我告诉你我决定放弃了，放弃孩子，也包括你。”

这样的新闻，让人看了心里真是觉得“堵得慌”。一方面，这个妈妈勇敢坚强的母爱，确实值得我们感动；另一方面，对于孩子父亲的退缩和绝情，我虽然发自本能地觉得不该，但却也无法把那句轻易的指责说出口，因为没有遭遇到他面临的道德困境，也许，只是我的道德运气。

二

对于张东来说，选择退缩，会让他成为道义上的无情郎；选择承担，则将要面对生活的无底洞。

张家和葛家的经济条件都不好，换肝的费用，如果使用亲体肝源，手术费需要20多万元；如果使用外源肝，费用至少30万元，还不包括后期的费用，能否治好，也是未知数。选择“不抛弃、不放弃”固然伟大，但我们必须承认，伟大有时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沈嘉柯说：“人心中的价值序列，决定了这个人的行为。然后反过来，作用于他的人生。”作为母亲，葛牵云把孩子放在第一位，这就是她的价值选择，无论付出任何的代价，都在所不惜；但作为父亲的张东，很显然把生活和经济的负担，看得更重。

这让我想到刘震云《手机》里的一句话：“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女人想做一件事，男人是挡不住的。”尤其是当这件事关乎孩子，女人往往会比男人更加不顾一切。也许这是因为，男人是把世界当家，而女人，是把家当成整个世界。这无关男权女权，只是长期的社会分工，形成的心理定势。

但葛牵云和张东的选择，很难说谁对谁错，谁高尚谁更渣。成人社会的复杂、无解，有时就像摇滚歌手何勇的《钟鼓楼》里的那句歌词：“是谁出的题这么的难，到处全都是正确答案。”或者说，到处找不到正确答案。面对生活的考卷，每个人心中都会有自己的“正确答案”，但这答案往往截然相反、形同天壤。葛牵云和张东对于同样题面的不同理解和解答，与其说是道德和人性的差别，更不如说是认知和价值观的差别。

由是看来，在婚姻中，三观尤其是价值观的“门当户对”真的很重要。彼此相近的三观，才可能让婚姻中的彼此，在遇到难关时做出一致的选择，共担风险，同进同退。都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果经济基础坍塌了，婚姻和家庭的上层建筑，可能真的就要靠彼此的价值观苦苦支撑了。

所以，马薇薇才会说：“有时不是我们天生容易遇渣男，是彼此的价值观不吻合，互相碾压，把对方弄成了渣。”

而她还有一句话，或许会让我们对这道选择题的题面有更好更深的理解：“什么是选择？一个对的，一个错的，那不叫选择，因为只有傻X才会选那个错的。两个都是对的，那不怕选择，选哪个都很爽。人生最痛苦的选择是什么，两个都是错的，这个时候，我们要选择的是，我们更能背负哪种错误带给我们的代价。”

葛牵云选择割肝救子，势必要付出今后生活乃至生命健康的代价；张东选择放弃妻儿，但同时就要面对道德舆论以及内心煎熬的代价。

所以，为什么我们给不出“正确答案”，因为这就是真实的生活啊！

三

我们不妨换一个情境：面对一座失火即将坍塌的房子，孩子困在里面出不来，妻子坚持要冲进火场，但丈夫却拉着妻子不让她进入，我们能说这个丈夫自私冷血吗？恐怕很难。

当然，张东面临的情境与之相比，有轻重缓急之别，有性质差异之分，而且，也不能作为他推脱责任的借口。毕竟，至少在法律上，他是要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的。而且，作为一个成年人，尤其是一个成年男人，还是要有为自己的行为和选择负责的担当。可能，是现在的他还太年轻，也可能，是他对她的爱还不够深。

我们不妨再设想一个情境，这在影视等文艺作品中也常可看到：女的失足坠崖，男的紧紧拉住，如果没有外力相救，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这么几种：一是女的很爱这男子，希望他继续好好地活在世上，于是选择主动放手；一是男的很爱这女的，宁愿一同死也不肯放手；再有，两人都彼此深爱，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都耗尽了所有的气力，最后同归于尽，只留下一段爱的佳话……这些结果，因为有爱的成分，所以虽然破碎，但依然美好。

但还有一种结果，那就是男子不够爱那个女的，所以选择了主动放手，虽然可能出于他的理智和冷静，但可以想见，当那个女子坠落深渊的那一瞬间，该是有多么的悲凉和失望。

人之为人，夫妻之为夫妻，不正是因为不仅有情，还要有义吗？无论是对爱情的珍视，还是对契约的尊重，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都不该是人类面对婚姻困境中的常态选择啊。

四

我之所以不去谴责张东，并不是对他的宽谅，只是因为我深知：当我们面对生活和人性的两难，有多少迫不得已，又有多少有苦难言。而且我也不那么确定，事到临头，我是不是会比张东做得更好。

同样是《奇葩说》选手的杨奇函，之前就有一段话在网上广为流传——

在没有基本的检验下，我们对自身道德的自信甚至自负并非如我们想象的那样可靠。很多时候，维系我们的言行合乎道德规范的，往往不是我们的道德情操高人一等或者精神境界俯瞰众生，而是仅仅因为我们的种种短板。我们可能忽视了这样一个事实：支撑我们“人品”的未必是我们的人品，而恰恰是那些用来证明我们人品的苦难。我们未必是人好，我们只是没有机会去放荡。

维持我们节俭的，可能是我们的贫穷；维持我们检点的，可能是我们的丑陋；维持我们的低调的，可能是我们的平庸；维持我们的钻研的，可能是我们的笨拙。促成我们“义无反顾”的，可能是我们的“走投无路”；激发我们“看淡一切”的，可能是我们的“一无所有”。我们“心无旁骛”，可能只是因为我们没有能力去从容；我们“刚正不阿”，可能只是因为我们没有资格被诱惑。

所以，能够让我们站到道德高地的，可能也仅仅是我们还没有受到命运和人性的考验吧？

我也只能冀望，进步的社会、前行的时代，能够让我们越来越少地面对这些人性的考题，希望有一天，不再有一场大病就能压垮一个家庭，不再让我们因生活的困境，而只能面对人性的拷问。

同时，也真的希望那些年轻的男女，真的不要没做好准备，就轻率地走入婚姻、为人父母，因为你们是要为彼此、为孩子负责的。面对生活的苦与难，不能总有丢盔卸甲的狼狈，还是要有负重前行的担当。毕竟，人生一世，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所以，也不应一个人做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