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路上的那点韵事——第三章：情迷女儿国（下）

86版西游记插曲《别亦难》，点击上方绿色可播放

女儿国的故事实在是丰富。上篇我们了解了女儿国概况，分析了美丽女王的心态。这《情迷女儿国》的下篇，我们来讲讲唐僧师徒。

电视剧《朱元璋》的片段，借来用用

唐僧是不是道德君子

当女儿国太师来到唐僧师徒下榻的迎阳驿驿站，机敏的孙悟空一下子就猜到了可能要来说亲，并且让唐僧只管答应，别的他来处理。然后孙悟空便帮唐僧答应了亲事，等太师等人走后，悟空又跟师父解释具体实施过程：假装答应结婚，然后唐僧送三个徒弟出城，再四人一起逃跑。师父听到这个计划，是非常高兴。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问了：这不是骗吗？唐僧是得道高僧，怎么能骗人呢？没错，这确实就是骗人。出家人不打诳语，佛门五戒中的第四戒说的就是不妄语，所以正常来说，出家人是不能说谎的。然而唐僧不但说谎骗人，而且演技还不错——至少我们欲火焚身的女王大人上当了，女王身边人也没看出来。

电影《西游记女儿国》剧照

我并不是要批判唐长老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相反，唐僧在整部西游记里的表现很一致：目的性极强。我没有说唐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在很多时候，他都可以为了目的不拘小节。唐僧最大的目标当然是西天取经，为了能早日取回真经，必要的灵活变通是可以接受的。早在五庄观孙悟空偷吃人参果推倒果树之后，当师徒四人有机会悄悄开溜时，唐僧骑上马就跑，这至于是不是偷了东西要给主人说法，打坏东西是不是要赔偿，当师父的一句话没多说。所以来到女儿国，当一个骗局可以让取经四人组顺利过境，唐僧的反应是“乐以忘忧”。

唐僧的前后不一

孙悟空的计划看似非常完美，唐僧只要按计划行事就可以了，但是师徒四人都万万没想到：这女儿国王，实在是太美了，美到天上地下，仅此一人，美到让唐长老都失态了。而我们在前面几章中早就分析过，唐僧对女色是有想法的，越美的女人，唐僧越没抵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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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和驿丞来说亲的时候，唐僧的反应是低头不语和越加痴哑。这个反应没什么问题，因为此时唐僧还不知道孙悟空的计划，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就不说话装傻。女王驾到，一向好色的猪八戒瞬间崩溃，原著说“忍不住口嘴流涎，心头撞鹿，一时间骨软筋麻”。唐僧的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耳红面赤，羞答答不敢抬头”，然后是“兢兢立站不住，似醉如痴”，站不住也就是骨软筋麻，这要是再加上点口水，那就真的跟二师兄一个尊容了。这还不算完，唐长老接下来的三个表现才是真的让人目瞪口呆。

第一，唐僧哭了。

女王叫唐僧上车，唐僧止不住落下泪来。整部西游记里，唐僧哭的次数并不少，或因悲伤，或因绝望，或因害怕。但是在女儿国，好像没有哭的理由，因为只要按照孙悟空的计划进行，师徒四人就可以轻松过关。如果真的要害怕，那么无非是担心丢性命或者丢元阳，但此时女王对唐僧只有喜爱绝无加害之意，如果是害怕丢元阳，且不说三个本领高强的徒弟在身边，对付这群凡人有一百种方法，就算真要哭，也是事后再哭，哪有还没失身提前哭的。所以看到这里，再综合下文唐僧的表现，我只能大胆猜想，以己度人，我认为唐长老哭，是因为他知道：如此极品美人，看似唾手可得，实则咫尺千里，纵有万般不舍，却别无选择。这换做是我，估计早就哭成泪人。

86版央视《西游记》剧照

第二、唐僧主动要喝酒。

原著第十二回，唐僧从长安出发，唐太宗践行敬唐僧酒，唐僧推辞：“陛下，酒乃僧家头一戒，贫僧自为人，不会饮酒。”太宗强行劝酒，唐僧谢恩饮尽。原著明确说，唐僧这是“不敢不受”。原著第六十九回，朱紫国国王敬唐僧酒，三藏道：“贫僧不会饮酒。”国王道：“素酒。法师饮此一杯，何如？”三藏道：“酒乃僧家第戒。”国王为难，唐僧坚决不喝，而是让徒弟代饮。

前后两次国王敬酒，还都是素酒，但唐长老都是拒绝的，并且明确说这是戒律，更别说高老庄老高，陈家庄老陈的敬酒。但是在女儿国，当女王问唐僧吃荤吃素的时候，一向持重的唐长老居然主动说：“贫僧吃素，但是未曾戒酒。”女王和唐僧这段对话的时候，两个人是同坐在车里，“与长老倚香肩，偎并桃腮”，也就是肩并肩，脸贴脸，如此妖娆的姿势，想来唐长老已经意乱情迷脑子发昏了，但是残存的理智又在不断提醒自己：一定要忍住！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动要喝酒就变得不那么难以理解了。酒可以消愁，还可以喝醉，喝醉了可以断片，也可以壮胆……

86版央视《西游记》剧照，好不容易找到的意思贴脸并肩图

第三，唐僧的拱手礼。

唐僧骗女王倒换了通关文牒，假装和女王一起送三个徒弟出城，唐僧下龙车，对女王拱手道：“陛下请回，让贫僧取经去也。”这里发生了一件非常神奇的事，唐僧行了拱手礼。

在通常情况下，出家人的行礼是双手合十，也就是合掌礼，据说少林寺的僧人行单手礼，那是为了纪念自断右臂求佛的第二代祖师慧可禅师。但不管是单手还是双手，唐僧都不应该出现拱手礼。

聂远版唐僧行合掌礼图

抱着追根究底的负责态度，我再次回到原著去寻找，整部西游记中，一向注重礼节的唐僧的无数次行佛家礼，而拱手总共出现两次，除了女儿国，另外一次在马上对樵夫拱手，但这里的拱手却很好理解，因为骑马是要抓缰绳的，唐师父一手抓着缰绳，合掌礼也就自动变成拱手礼了。但是面对女儿国国王，唐长老可是刚下车在地面，手上也没有任何东西。唐僧作为大唐左僧纲、右僧纲、天下大阐都僧纲，也就是大唐国所有和尚的老大，他对礼仪是非常讲究的，而且此时在大庭广众下面对一国之君，这位高僧绝对不会失礼——但他偏偏行的就是拱手礼。

86版《西游记》剧照，疑似拱手礼，实际是接通关文牒

拱手礼是俗人之礼，也是夫妻之礼。唐长老和女王是办过喜酒的，从传统上来说，在那个没有结婚证的时代，办过喜酒就是结婚礼成了，至于进洞房那本就是宾客散去后的事情，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我们的御弟哥哥和女王陛下已经是夫妻了。如果是大唐取经僧跟西梁女国国王行礼，那行的自然应该是佛家礼，但如果是丈夫对妻子行礼，拱手礼就是正确的选择了。

猪八戒的精彩演出

和其它回合故事相比，在女儿国大师兄孙悟空的戏份少了很多，除了帮唐僧设计“假结婚”骗局，其余时间和沙僧一样没有存在感，同样是在女儿国，二师兄猪八戒可是把他的聪明才智发挥得淋漓尽致。让我们慢慢分析。

重演“四圣试禅心”

前文说了，到达女儿国的时候，全书已经过半了，经历了这么多，本就圆滑的八戒早就把取经之道摸清了。他知道师父是断然不能留在女儿国的，天上那群大领导不允许，猴哥不允许，唐僧自己也不会允许。所以当太师提亲，唐僧沉默的时候，猪八戒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我师父乃久修得道的罗汉，决不爱你托国之富，也不爱你倾国之容，快些儿倒换关文，打发他往西去。”这么大义凛然的话出自猪八戒的口中，似乎有些违和感，但徒弟这么说，却给了师父最大的发挥空间。如果唐僧不想留，那八戒说的就是唐僧的心志，可谓坚如磐石，万一唐僧真有想法，或者想为以后留条路，那么拒绝的话全是这个不懂事的徒弟说的，师父可没说过。

紧接着，猪八戒还主动跳出来对太师说愿意自己留下。这一幕似曾相识，在四圣试禅心一回中出现过，因为乍一看，就天大的好事直接砸头上的剧情，跟四圣试禅心的故事真有点雷同，只是这次只冲唐僧来，而且诱惑更大。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哪路神仙摆的局，而之前成功为唐僧挡过枪的八戒这次选择主动出击，防范于未然。

放弃美食催上路

在孙悟空把骗人计划告知唐僧和两位师弟后，一切按部就班进行。因为女王的迫不及待，这场国婚的喜酒被安排在当天。虽然仓促，但毕竟是国宴，菜自然不会差，原著中这顿宴席明确提到的素菜有十五种。一向看见美女和美食就走不动路的猪八戒，在这里又做出了让所有人都意外的举动，他居然让侍从换大容器，他说要快点吃完去办正事。这让一向沉默寡言的沙僧都忍不住问道：“好筵席不吃，还要干甚事？”八戒回答：“取经的还去取经，走路的还去走路，莫只管贪杯误事。”这还那个我们印象中好吃懒做的二师兄吗？

我们先来看看类似剧情的对比。原著第九十六回，寇大善人斋僧，留着唐僧师徒管吃管住不让走，唐僧急着往西，八戒怪师父“不从人愿，不近人情”，“放了这等现成好斋不吃”，还对沙僧道：“兄弟，放怀放量吃些儿。离了寇家，再没这好丰盛的东西了！”

猪八戒的贪吃，整部西游记从未改变

这前后两处的猪八戒简直判若两人。其实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一向看似痴呆的猪八戒才是真正洞悉人性的高手，在紧要关头，八戒的嗅觉可以说是极其敏锐的。女儿国大婚之日，看似没有什么危险，实际可能是九九八十一难中唐僧最痛苦的一难，因为八戒已经看出来，这师父已经快顶不住了，而一旦唐僧沦陷在女王的石榴裙下，对整个取经团队可能就是灭顶之灾。女王实在太美了，不但绝美还热情似火，想来没几个正常的男子能受得了这般诱惑，圣僧也不能免俗。所以八戒只有舍弃眼前的美食，拉上师父，赶紧上路，正所谓“取经的还去取经，走路的还去走路”。

继续当恶人

唐僧终于跟女王摊牌了，说自己要继续去取经，女王自然是不依不饶。这时候又是猪八戒出来，发起个风（原文就写的“风”，我猜测应该是通“疯”）来，把嘴乱扭，耳朵乱摇，闯至驾前，嚷道：“我们和尚家和你这粉骷髅做甚夫妻！放我师父走路！”直接骂这天上地下第一绝色为粉骷髅，把女王吓退。在这里八戒继续扮演了恶人的角色，自己出来骂人作恶，避免师父的为难和尴尬，这样唐僧以后见了女儿国王还不至于彻底撕破脸，万一有以后呢？

电影《西游记女儿国》剧照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御弟哥哥和女儿国王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师徒四人骗婚成功，骗吃骗喝成功，并且顺利过境，然后唐僧在一秒钟之后被另外一位美女妖怪掳走。

原著诗云：脱得烟花网，又遇风月魔。这女王陛下就像一场烟花，无比绚烂，却最终可望不可及。那么，这下一位女妖，这吴承恩先生笔下的风月之魔，又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故事呢？

请看下章，题目我还没想好，但主角好像是整部西游记里最妖媚的妖怪。敬请期待。

西天韵事系列前面三篇链接

西天路上的那点韵事——第一章：四圣试禅心的内幕

西天路上的那点韵事——第二章：白骨夫人与借题发挥

西天路上的那点韵事——第三章：情迷女儿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