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坏人和不好不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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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芈米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非黑即白”：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好人和坏人。”
你不是好人，那就肯定是坏人；你不是坏人，那就一定是好人，要么黑，要么白。
好人都很好，能好到天上去，好到连放P都像是在推动郭嘉建设，为国助燃助力。
坏人都极坏，坏到十恶不赦，坏到连眨巴一下眼睛都是别有用心，居心叵测。
书中是这么写的，电视也是这么播的。
黑白分明的，不止电视机，还有剧中人。
所以，芈米小时候最被困扰的问题就是：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男人，要和这世上最反动派的女人睡在一起？
他想染白她，她想染黑他？一想到伟人每天都要跟坏人做殊死搏斗，我就急得不行。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看了一些其它书，看了一些以前不曾播放过的电视……
才渐渐有了一些新认知：
这世上不单只有好人和坏人，还有不好不坏的人、先好后坏的人和先坏后好的人……
其中，金庸先生的小说对我影响颇深。
(嘻嘻，其实古龙对我的文笔影响更深)
今天就聊聊金庸小说里的这些人吧。
(其他的也写不了，写啥毙啥，麻蛋)
2
金庸笔下的江湖，风云诡谲。
江湖中的各路人马，当然也就千人千面。
所以，真正出淤泥而不染，平生没有任何恶行且心思单纯的标准好人……不多。
以下几位是好人人设：
《天龙八部》段誉和虚竹；
《连城诀》狄云和凌霜华；
《射雕英雄传》洪七公和郭靖……
(杨过、韦小宝还够不上这个好人人设)
(而张无忌和陈家洛，渣男味又太重)
相对于完美好人，以下就是完美坏人：
《天龙八部》里的四大恶人和丁春秋；
《射雕英雄传》里的裘千仞；
《神雕侠侣》里的李莫愁；
《笑傲江湖》里的左冷禅；
《倚天屠龙记》里的成昆……
这些人一出场，额头上就明晃晃的写着“坏人”二字，主要特点是“做坏事没心理负担”。
除了以上好人和坏人，也有一些初期难以分辨，但到了后期坏得比较明显的坏人：
比如《笑傲江湖》里的岳不群；
比如《连城诀》里的戚长发……
3
你看，掰着指头这么一路数下来，真正的好人和真正的坏人并不太多，对不对？
大部分人都是在好与坏之间摇摆的。
而在读小说的时候，我们不知不觉就会先入为主(这就是我们所受的教育)：
某某是正面人物，某某是反面人物…
(读者容易被误导的部分，恰恰在这里)
比如他们和主角的关系：
与主角关系好的，哪怕坏事做得多，好事做得少，那也是正面人物；
与主角关系差的，哪怕坏事做得不多，我们也会觉得他是反面人物。
举几个例子：
像《侠客行》里的丁不三和丁不四，每天都要杀三四个人，而且是没来由的杀：
看你不顺眼就杀你，哪来什么为什么？
就因为他们是主角女票的爷爷？而且还负责一些搞笑戏份……就不觉得这俩坏透了？
还有《笑傲江湖》里的田伯光，说好听点叫“采花贼”，说难听点叫“奸淫妇女”……
如此作奸犯科，最后也能洗白……
还有《倚天屠龙记》的青翼蝠王韦一笑，见人就吸人血，这还不是坏人是什么？
大概也是怕误导读者，所以金庸先生给四大恶人安上了个“恶”字，就是提醒大家：
“这几个人是坏人啦！不要因为他们和主角有关系，读着读着就把他们当好人啦！”
然并卵，我们的习惯思维就是这样。
4
与这些人相对应的：
是《神雕侠侣》的金轮。
身为蒙古国师，他尽职尽责，对郭襄爱护有加，而且很少杀人，更不滥伤无辜。
还有《笑傲江湖》里的林平之。
这是个三观很正的青年，被坏人们硬生生逼疯了……但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乱来。
还有《天龙八部》里的鸠摩智，处处跟主角们作对，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杀过一个人。
而这三个人，都是实打实的反面角色。
上哪儿说理去？没处说理。
其实好人也罢，坏人也罢，都不可怕。
好人不用防，明显的坏人提防他就是了。
最可怕的，是披着好人皮的坏人。
他们往往这个世界混得风生水起，地位很高，口碑也不差，是主流舆论中的好人。
有时候一本书读完了，你也未必认识得到他的真面目……以为芈米要说岳不群？
错！岳不群后来的坏，江湖皆知。
今天要说的这个人，比他隐蔽多了。
5
这个人，就是天龙八部里的玄慈方丈。
在很多读者眼里，玄慈方丈“武功高强，为人慈和，与世无争，敢于认错……”
虽然有私生子，那也只是私德有亏；
虽然阻杀过乔峰父母，那是一场误会。
后来违反少林戒律自杀，有担当是好汉…
所以许多人在玄慈死后，心里很同情，甚至还有人来到玄慈尸身前祭拜。
可是，玄慈真值得同情吗？
作为丈夫和父亲，玄慈是不合格的。
首先，抛妻弃子。
他有选择余地，并非为人所迫，只不过放不下名声地位……作为男人，人设很渣。
其次，雁门关惨案。
虽然是慕容博造谣，但你玄慈怎么就信了？
连敌人的面都没摸清，就匆匆带人去打伏击，有毛病？稍有头脑的人就会发现：
“契丹武士要来少林寺夺取武学秘籍”这种超低级谣言，其实太多破绽了：
如果少林武学秘籍那么厉害，厉害到“被契丹人偷走了，大宋就要亡了”的地步…
为什么不抄一份给朝廷，让士兵们练习？
这样大宋就可以战无不胜了，也不至于连年被契丹吊打，燕云十六州也弄丢了。
所以，我严重怀疑，你玄慈到底爱不爱大宋？难道只是嘴上嚷嚷而已？
6
玄慈之所以信谣言，还是因为他太想立功上位了，在天龙八部里的江湖：
“杀契丹”是政治正确！
做正确的事，立正确的功，凭自己的人脉…
方丈之位唾手可得！
只是最后，他们搞了一出乌龙，被慕容博耍了一把，根本没有什么抢秘笈的契丹武士。
最终几十个人被萧远山好一顿虐杀。
羞愧之余，玄慈和两个同伙怀着一丝救赎的心情，留下了乔峰一条命……
这也是他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
作为爱大宋的标兵，玄慈明显智商欠费。
30年后，萧远山到处寻仇大开杀戒，玄慈作为当年的带头大哥，选择了沉默。
他做了缩头乌龟，对同伴们的死视而不见。
最后，萧远山即将揭穿他秘密的时候，他主动站了出来，承认自己就是带头大哥。
(也就是虚竹的老子)
这时候，其实他站不站出来已无关紧要。
无论他说不说，那些丑事都一定会败露。
因此他当机立断，首先认栽，这样至少还博得了一个“敢作敢当”的好名声。
前程尽毁，万念俱灰……行刑的时候，他故意不用内力抵挡，以求速死。
错认了，打挨了，这才死……
别人还能说什么？反倒是他的死激起了少林群僧的义愤，顺便把萧远山拖下了水。
这个老和尚，直到死，都在算计！
7
为什么玄慈一定要死？
他就不能活下来吗？
少林寺没有死刑，淫戒也算不上罪大恶极的事，大不了被逐出少林，不当这个方丈了。
劳资还俗，带着老婆孩子归隐，一家三口去过其乐融融的生活，不是皆大欢喜吗？
所以，不管是作为一家之主，还是作为武林领袖，玄慈同样都是胆小懦弱的。
他怕担担子，看起来光明磊落的死，实际上是撂挑子的甩锅行为。
不能因为玄慈死了，他就是一个好人了。
自杀谁不会呢？
有时候，活着才需要更多勇气。
他没有这个勇气，作为一个在少林体制内呆了一辈子的人，他一生中最在意的：
就是方丈的宝座和自己在武林中的地位。
其他什么家庭妻儿，统统都不值一提。
如果有一天，他仕途受挫，无法继续待下去了，那他的精神世界就会彻底崩塌。
离开这个体制，他就活不成！而在体制内混得越深，呆得越久，以下特点就越明显：
信仰是扭曲的，人格是畸形的，言语是匮乏的，人性是缺失的。
8
地位崇高，打着正义旗号做坏事，通常都能起到最坏的作用，简直坏透了：
萧远山一生孤苦；
一大票武林人士在萧家父子事件中惨死；
同时，他们还是坑爹坑老婆坑儿女的高手…
糟糕的是，你以为玄慈只有一个？
太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