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水小说】樱桃红了(四十二)

刊首语

困难是一块顽石,对于弱者它是绊脚石,对于强者它是垫脚石。

小说

樱桃红了(四十二)

文|宋宗兴

辽东城东三道街泰记书局门前,一报童在高喊:“卖报,卖报,新出版的《大同报》,溥仪执政,满洲国在长春成立了。”

报童的叫卖声,惊动了在书局打理生意的韩振江,他急忙出来,喊过报童,从怀中掏钱买下一份《大同报》,边看边缓缓步入书局,将店里的生意交给妻子素芝和女儿春梅,独自上了楼,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这份《大同报》是满洲国成立的第一份机关报,报上鲜明刊发着溥仪执政的照片,照片上有日本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等军界要人,还有张景惠、郑孝胥、于冲汉等中国人。韩振江看着看着,眉头皱了起来,“啪”地一声,报纸被韩振江拍在桌子上。

韩振江在室内来回踱步的时候,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韩振江抬头一看,只见春来和秀君携手并肩上了楼。“爹,我和秀君回来了。”韩振江“嗯”了一声,便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

春来看着脸色不好的韩振江,小心翼翼地问:“爹,咋地了,我看您脸色不对呀?”“咋地了,你们看看报纸吧,伪满洲国在长春成立了。”

春来和秀君接过《大同报》看了起来,看着看着,春来和秀君情绪激动了起来。春来说:“爹,这是日本关东军想分裂咱们国家,将东三省分割出去呀。”

韩振江站起来,说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小日本子玩的这套伎俩,连三岁小孩都能看清,他们是想成立一个傀儡政权,为其侵略中国服务,此傀儡政权'领土’包括东三省全境、内蒙古东部及河北北部。最可恨的是那些没有骨气的中国人,在其政权里任职,甘心为日本人出力效劳。”

韩振江又细看了报纸,怒道:“就是这些汉奸,恬不知耻地为日本人歌功颂德,给日本人当走狗,你们看这照片上还有辽东城的汉奸于冲汉呢,他在伪政权里当上了监察院院长、国务院总参议,看来这个官位比原先的那个自治指导部长要大得多呀!”

秀君问道:“就是二道街北的那个于公馆里的于冲汉吗?”韩振江说:“就是他,他可坑坏了咱辽东人了,为日本人在东北统治以及成立满洲国出谋划策,推出卖国八条主张,极尽谄媚之能事,深得日本人信任,依我看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必将遗臭万年,为辽东人民所不齿。”

素芝上了楼,问道:“你们在议论啥呢,声音这么大?”韩振江说:“日本人在长春组织成立了个伪满洲国,把那退位的清朝末代皇帝又请出来了,新政权里还有辽东城二道街的于冲汉呢。”素芝焦急地说:“你们一天净是忧国忧民的,这国家大事是咱们一个平民百姓能决定了的吗?依俺看还是好好经营咱们的书店为好,少管点那些闲事。”

韩振江怒道:“你懂个啥,这叫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家不在,咱还能有好日子过吗?现在当亡国奴的滋味不好受啊。”素芝受了韩振江的奚落后不再吱声了。

在室内徘徊几圈后,韩振江对素芝吩咐道:“你在家看着书店,把门关了,不卖书了,我带孩子们出去走走,去散散心,我也给他们讲讲咱辽东的历史,他们早就有这个想法。”

秀君高兴地说:“早听春来说伯父对辽东历史了如指掌,今天跟您出去长长见识。”春梅从楼下跑上来,高兴地说:“我也要去。”春来接话道:“咱爹叫咱娘在家看好家,就考虑到让你去了。”

韩振江领着春来、春梅秀君,从三道街泰记书局出来往西北方向走去。一边走韩振江一边说:“孩子们,辽东大地上数千年来生存过一代一代的先民们,也出了无数的仁人志士,每一方土地都有其自己的故事。”秀君说:“伯父,就请您给我们讲讲吧。”

韩振江点头说:“辽东古称襄平,这里一直是东北地区二千年来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和交通枢纽。战国时期属燕国,是辽东郡首府。燕国大将秦开率军北上东进,破东胡抵辽河流域,其后修筑了自造阳至襄平间的长城,'置上谷、鱼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以拒胡’。秦、汉、晋时期均为中国北方重镇,秦、汉时辖东北大部分领土。西晋时设平州,州府襄平,辖东北五郡,又设护东夷校尉,统辖东北诸属夷,管理至黑龙江流域东北大陆及朝鲜半岛。东汉后期,中原军阀割据,战乱不断,而辽东郡偏安东北,吸引了大批从中原避乱的贤良高士和逃难百姓,使得辽东在经济、文化教育、艺术等诸多方面得到了空前的发展。隋、唐时期辽阳一度是安东都护府首府,辽、金时期定为陪都,'辖州府军城八十七,统县九’。辽初辽太祖封太子耶律倍为东丹王,以辽东为东丹国首都,重修辽东城,并修建了北方第一高塔——白塔。元代元世祖忽必烈在东北地区先后下令设东京路行中书省、东京路总管府。明代辽东为统辖辽东半岛的辽东都指挥司所在地。清初,天命六年,清太祖努尔哈赤将后金都城由赫图阿拉迁至辽东,在太子河东岸新建了东京城做为都城,并于天命九年将其祖父、父亲、伯父、皇后、弟弟、皇子等坟墓迁至傍近东京城的阳鲁山,建成东京陵。后于天命十年,将京城迁往奉天。自古辽东具有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曾有一大批杰出人物活跃在辽东历史舞台。燕太子丹派荆柯刺秦王政未遂,翌年,秦军攻破燕国蓟都,燕王喜及太子丹率众退守辽东。太子丹匿于衍水,燕王喜听信赵国代王嘉的计谋,杀太子丹献头颅于秦王,后来辽东人民为纪念太子丹,将衍水改名为太子河;东汉末年董卓推荐启用襄平人公孙度,经汉灵帝任命为辽东郡太守,雄据北方。其子公孙康、公孙恭,其孙公孙渊周旋于魏、吴之间50多年,直到司马懿征讨辽东,公孙渊突围时被斩杀于太子河西岸;隋朝炀帝东征高句丽,三次兵临辽阳城下,均未成功。直至贞观十九年,唐太宗亲率大军征讨,始克辽东城。”

春来、秀君、春梅听韩振江娓娓而谈,感慨万千,春来说:“生活在辽东城是咱们前世的造化,这里真是人杰地灵的宝地啊。”秀君说:“可是现在辽东城变了,日本人统治,伪满洲国替日本人奴化百姓,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何时我们中国人赶走外虏当家做主啊。”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过了护城河,巍然屹立的白塔映入眼帘。春梅说:“爹,你再给咱们讲讲这白塔的故事呗!”韩振江说:“白塔千年耸立,已在辽东人民的心中定位了,是辽东的标志,辽东人民引以为豪。白塔塔高七十余米,八角十三层密檐式结构,是东北地区最高的砖塔。建于金代,是金世宗完颜雍为其母贞懿皇后李氏所建的垂庆寺塔的俗称。基座塔身都以砖雕的佛教图案为饰。塔身八面都建有佛龛,龛内砖雕坐佛。塔顶有铁刹杆、宝珠、相轮等。因塔身、塔檐的砖瓦上涂抹白灰,俗称白塔。塔北方形高台上的排列有序的石柱础及残砖碎瓦,就是广佑寺的遗址,塔前的药师铜佛,就是广佑寺的遗物。到了清代,寺的规模缩小了,复名白塔寺。1900年义和团曾在此集会,烧了沙俄火车站等建筑,沙俄驻旅顺头领鲍鲁沙特金派哥萨克骑兵北上辽东镇压义和团,火烧了白塔寺,毁掉了这一古建筑群,仅存白塔耸立于城西,成为辽东古城饱受劫难的一大见证。传说该寺有牌楼、山门、钟鼓楼、前殿、大殿、后殿及藏经阁、僧房、都纲司衙门等建筑,是辽东佛教的活动中心。”

韩振江介绍到此时,春来说:“爹,说到广佑寺,记得康熙帝有一首诗《广佑寺》”,说着春来背诵起来:

禅宫多岁月,瑞塔积风烟。

翡翠苔碑暗,珠玑宝相传。

驯檐来紫鸽,涌地出青莲。

微雨轻埃洗,兹晨兴独偏。

韩振江说:“春来,你不能只会背诵,你能讲一讲这首诗的来历和表达的情感吗?”

春来说:“爹,我讲不好,还是您来说吧。”韩振江当仁不让:“当年,年轻的皇帝康熙将逆臣吴三桂的骸骨分发各省,将耿精忠等贼子分别凌迟及枭斩,以此作为平定“三蕃”之乱的精彩谢幕之后,率领文武大臣从北京出发,开始了他浩浩荡荡的第二次“东巡”。皇家车辇于返程途中驻扎在辽东广佑寺。康熙作为文治武功俱佳的皇帝,自然要在辽东重镇留下诗篇,清晨康熙踏着新雨润过的寺院甬路,兴味所至,《广佑寺》一诗随之而成。细读《广佑寺》一诗,我们似乎碰触到了一个有着深远历史感、深沉使命感的伟大人物彼时的博大情怀。寺院中弥漫的悠悠禅意,同样感染着他唯美的情思。此刻的广佑寺,紫鸽翔飞,塔铃微声,轻埃落地,碑石仰首。见到此情此景时康熙在幽思:岁月漫长的禅宫故事,风烟不散的瑞塔倩影,翠苔敷衍的辽金碑碣,宝珠贯穿的耸立刹杆,紫鸽轻翔的翼飞层檐,白塔若碧波中青莲冒地,丝雨涤尘如佛家清露沁脾,何等美妙的辽东奇景啊,此等景致或许只有作者自己更能体会到极处。康熙帝作此诗,因了作者的身份独特,更因了作者的胸怀气魂,成了广佑寺诗的千古绝唱,可以相信,待我驱除外虏中华复兴之日,广佑寺会得到重建,那时一定国富裕民强,那时的广佑寺一定更加巍然。”

韩振江讲的兴致很高,时而慷慨激昂,时而低沉哀婉。在那个风雨如晦国破山河碎的时代,目睹日本国军队铁蹄下的辽东,做为土生土长有着一颗强烈的爱国心的辽东人,能不忧国忧民吗?

“爹,白塔下有日本军队驻辽东的司令部,大牌子挂在门前呢。”春梅向韩振江说。

韩振江说:“日本军队自“九·一八”后,侵略者的嘴脸更加暴露,伪满洲国为虎作伥,认贼作父,现在辽东城里的学校实行奴化教育,每个学校里配有日本人,主要管事者全是日本人,你们上不上这个学也无所谓了。”春来说:“我们不想回学校了,现在不是读书的时候,东汉班超还投笔从戎呢,以后我们要为国家做点大事,要为赶走日本人做点贡献。”

秀君说:“你们看护城河以西全是日本人,老百姓称之为日本街,他们在这里开商店、办工厂,压榨咱们中国人,他们挣大把的钞票,还在辽东拥有免税特权,这还让咱们辽东人活吗?”韩振江说:“辽东有日本人四千余人,他们在满铁拥有特权强占土地,在辽东城与老百姓争利,辽东城的百姓们活的艰难呀。”

说到慷慨陈辞时,秀君背诵起了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 ”

秀君抑扬顿挫的声音,感染了大家,春来激情地吟出了一首《浪淘沙》:“衍水一江流,白塔悠悠,辽东倭寇遍骷髅。长夜难明多少恨,国恨家仇。凄景刺迷眸,壮志难酬,一杯浊酒吊王侯。热血满腔何所洒,意气难收!”听了春来的吟咏,韩振江带头给儿子鼓起掌来,说:“春来的词填的好,哀而不伤,追古思今,表达了痛斥倭寇驱逐外虏的决心,有一股听后让人热血沸腾的感觉,辽东的希望就靠你们这些热血青年了,中国的希望也要靠你们了!”

(责任编辑:王志胜  排版:王志胜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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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宋宗兴,1963年11月生于山东省惠民县王判镇。1980年10月入伍,1985年考入武警黄金技术学校测量专业,毕业后回武警黄金四支队任职,历任班长、连长、股长、参谋长等职。2001年9月转业到辽阳市工商系统工作。1996年至2003年期间,参加辽宁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专科、本科自考学习,并以优异成绩毕业。2006年7月开通新浪网个人博客“沉舟侧畔”,坚持利用业余时间创作,写下博文1000余篇,内容包括好人栾福山、开心辞典、百科集粹、散文、诗歌、小说、词作、歌词、灯谜等。出版了长篇小说《樱桃红了》,传记文学《流金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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