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忆南粤三春秋(四)
第四幕 好事成双,回沪探亲
(12)归心似箭
94年的年底,升任主管的同时,公司让我春节回上海探亲,并给于来回机票报销,真是好事成双,双喜临门。到了95年春节前夕,我归心似箭,毕竟来到深圳已经一年半了,拼命工作,久违家人了。我匆匆打好行李,和小饭堂的伙伴们告别!在我探亲期间,小饭堂由江西小鬼(我们对江西来的小伙子的昵称)代管。临别时,江西小鬼握住我的手,幽了一默:“主管回到家,代我向你夫人问好!一路顺风啊,鬼腿子汉奸!”我非但不生气,还笑得前俯后仰,直不起腰来。因为,公司员工私底下把管理干部看作是为日本鬼子效劳的,鬼腿子汉奸的雅号由来已久了。我借了一辆“老坦克”(沪语:旧自行车),将行李绑定于后车架,便骑上去,双脚使劲踩动起来。这辆老坦克,除了车把手上的铃声不响外,车身其它部位嘎吱嘎吱地响个不停!
有利电公司所在的宝安区福永塘尾,地方偏僻,路上不见一辆出租车。我骑了十几分钟后上了广深公路。天空灰蒙蒙的,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不过天气不冷也不热,广东的冬天,相比上海还是蛮惬意的。这一路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深圳福永机场呢。我一边蹬着老坦克,一边浮想联翩。据我所知,有利电公司对员工的探亲假,一般只报销来回火车票,不报销飞机票的。这次给我报销机票,恐怕是特例。我很高兴,再次体会到,即使是在平凡的岗位上,只要认真工作,肯下功夫,钻研业务,做到精通本职,就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得到好的回报。想起自己踏进社会以来,特别是从事厨师工作以来,工作上的趣闻还真是不少。
想到这里,多年前的一件往事凸显于脑海:1981年底刚从上海郊区松江的工厂,调到外滩局机关饭堂做饭师傅,因为刚刚入行,不懂业务,闹出了大笑话。食堂从菜场买回的活鸡,我负责杀鸡、退毛、开膛、破肚、斩块、炖汤…起锅装盆的时候,我师傅发现,盛进大汤碗的鸡肫居然是整只没破开,没洗净的,原封不动煮熟的,要是从窗口售出了,那可就“誉满天下”了。
(13)探亲抒怀
我是1981年从郊区工厂调入外滩的上海航天局机关工作的,对我来说简直是千年等一回。因为父母没给我留下丁点财产,所有一切要靠自己,结婚住房更是得靠单位解决,这就是我年轻时必须面对的事实!我的努力之路是,利用业余时间到社会烹饪学校,从厨工考级开始,一直考到国家级高级厨师。
当年考二级厨师证书时,整鸡脱骨项目是必考的。我为了掌握这一门手艺,私下里请求烹调培训班的丁老师,来我家重点辅导。那时我住在长宁区伊犁路,丁老师是虹桥宾馆国家级烹饪技师,好在虹桥宾馆与我家是近在咫尺的。丁大师好几次光临我家,手把手地教我,如何把洗净的光鸡身上的所有骨头剔去。
我是半路出家,基础差,就得笨鸟先飞。于是,一口气从农贸市场买来十几只鸡,杀死洗净(那个年代,菜场没有光鸡卖的),一只只、一遍遍地剔骨操练。正式考试的要求是,鸡身上拆去所有骨头后,表皮絲豪无损。我通过考试后,家里的冰箱塞满了折骨后的整鸡,都是价格较贵的老鸡,因为嫩鸡拆骨时容易破皮。十多岁的女儿璐璐,看着堆满这么多鸡的冰箱,天真地问我“爸爸,这些鸡都是你们单位里发的啊?你们单位真好!”。于是,接下来只能是顿顿吃鸡,足足吃了十几天才把冰箱里积余的鸡吃光,没办法,毕竟不能浪费嘛,那时收入低,还是初级阶段啊。
就这样,我一心两用,一边骑自行车,一边胡思乱想,骑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深圳福永机场。在机场附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自行车寄存点。不得已,只能是破罐子破摔,将老坦克推入机场旁的田野,放在一座小房子的屋后角落里。然后,进机场,坐上了去上海的航班。
在上海休息了十几天,与太太、女儿团聚,过了一个愉快的春节。此处带过不表,一眨眼,假期过去了。又是二小时左右的航程,飞回深圳福永机场。阿弥陀佛!小房子角落里的老坦克还静悄悄地躺在屋檐下。就这样,最落后的交通工具脚踏车,配合最先进的交通工具飞机,助我完成了探亲之旅。
(14) 中外差别
从机场回到有利电公司,第一个碰到的人是豪爽的大马师傅,他是野中社长的专职司机。在大马的身上丝毫没有内陆企业领导司机的骄横气,我和他也很谈得来。说起大马,我不由想到在深圳日企打工的日子里,体会到的中外企业差别。这里就说说领导的司机吧。
大马师傅是东北人,他原来工作的大型国企倒闭了,不得已而南下广东,觅得了野中社长专职司机的工作,每天早晚接送野中社长,来往于深圳市区的酒店和远郊的厂区。可是他丝毫享受不到内陆企业领导专职司机的“待遇”,每天早晚接送野中以外,白天还要开车干别的活,忙得很,而且所有福利与一般员工无异,午晚二餐也只能在员工大饭堂,2.5元的标准。我有时看他太辛苦,就悄悄地让他到干部小饭堂蹭饭。
对比我所在的局机关,领导的专职司机,除了接送领导以外,白天就窝在机关小车班的屋里,围在一起打牌、聊天,空闲得很。领导频繁的应酬,他们也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局里福利分房时,一般人员要在机关做满2年才有分房资格,而领导的司机则不受年份限制。所以人们私底下说,小车司机是领导的“嫡系部队”。
别过大马,我继续往厂区里走,走到小饭堂时,只见远处的车间大门出入口,站着几位全身制服的男女保安,用高度警惕的眼神,密切注视着一个个刚撤离流水线,拖着疲惫步伐下班的男女员工。这样的场景虽然是常态,但是我隔了半个月后再见到,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如果走出车间的工人,一旦被认为有偷窃产品、电子元器件的嫌疑,立即就会遭到一群保安的当场搜身,翻你个底朝天。
有利电的保安除了保卫安全、防止盗窃的任务以外,还要监查企业里的不文明行为。每天都有保安哥,不定时地背着照相机,巡视厂区的角角落落,发现脏乱差、不规范等情况、立即用照相机拍下来,火速去街上照相馆翻印,然后把“阴暗面”的照片,公布在饭堂大门旁的书报橱窗栏里。“涉案”的部门,看到照片后必须立即整顿,三天之内要把有效改正的措施和效果,用文字和照片公诸于众。
走进小饭堂,又回到熟悉的环境里,我不由高呼一声:“兄弟姐妹们,我,回来了!”
(连载四)
撰文:钱本启
编辑:王云飞
附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