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经.河水注》卷一悬度、犍越
释法显曰:度葱岭已,入北天竺境。于此顺岭,西南行十五日,其道艰阻,崖岸险绝,其山惟石,壁立千仞,临之目眩,欲进则投足无所。下有水,名新头河。昔人有凿石通路施倚梯者,凡度七百梯。度已,蹑悬絙过河,河两岸相去咸八十步。九译所绝,汉之张骞、甘英皆不至也。余诊诸史传,即所谓罽宾之境,有磐石之隥,道狭尺余,行者骑步相持,縆桥相引,二十许里,方到县度。阻险危害,不可胜言。郭义恭曰:乌秅之西,有悬度之国,山溪不通,引绳而度,故国得其名也。其人山居,佃于石壁间,累石为室,民接手而饮,所谓援饮也。有白草、小步马。有驴无牛。是其悬度乎?
新头河即印度河。
县度(悬度),余太山在《塞种史研究》一书中指出:“一般认为县度位于Darel至Gilgit之间的印度河上游河谷,正处于Hunza河谷至罽宾(喀布尔河中下游)之间[1]。”
杨巨平在《远东希腊化文明的文化遗产及其历史定位》一文中认为两汉之际,从中国方向进入中亚和印度的主干线主要有三条。一条史称“北道”,从疏勒“西踰葱岭则出大宛、康居、奄蔡焉”;一条史称“南道”,从莎车“西踰葱岭则出大月氏、安息”。北道沿泽拉夫善河行进,南道沿阿姆河行进,最后在安息的木鹿汇合,向西进入伊朗高原。南道还有一条延伸线,即从中国越帕米尔南下,经悬度,进入犍陀罗地区,由此西南进入乌弋山离,即今日阿富汗的南部,自此“南道极矣[2]”
关于“悬度之国,山溪不通,引绳而度”在《巴尔蒂斯坦史》中亦有载“河流上使用桑树根皮或柳条拧成的绳索建成索桥,只能供行人通过[3]”
释法显又言:度河便到乌长国乌长国即是北天竺,佛所到国也。佛遗足迹于此,其迹长短在人心念,至今犹尔。及晒衣石尚在。新头河又西南流,屈而东南流,迳中天竺国。两岸平地,有国名毗荼,佛法兴盛。又迳蒲那般河,河边左右,有二十僧伽蓝。此水流迳摩头罗国,而下合新头河。自河以西,天竺诸国,自是以南,皆为中国,人民殷富。中国者,服食与中国同,故名之为中国也。
陈桥驿先生认为:郦注记载的印度河流程,并不是完全正确的。例如说蒲那般河流通摩头罗国而下会印度河。按摩头罗国即今印度的马土腊(Mathura),位于恒河的支流之一朱木那河上游沿岸,它和印度河之间还隔了一片广大的、在地质年代早已形成的塔尔沙漠。虽然古今水道变迁,但蒲那般河决不可能是印度河的支流。而《佛国记》此河作遥捕那河,正是朱木拿河的古译。尽管如此, 郦注记载中的古代印度河,其中大部分还是正确的,是有关南亚古代河流的重要资料。同时他还指出:这里所称的中国是指古代印度恒河中游一带的许多小国;梵语作MadhyadeSa ,意谓中部的(Madhya)国家(desa ) ,与梵语称我们中国(Tchina)绝不相同。而注文“中国者,服食与中国同,故名之为中国也”也显然是牵强附会的。当然对全书来说这样的错误,仍属瑕不掩瑜[4]。
泥洹已来,圣众所行威仪法则,相承不绝。自新头河至南天竺国,迄于南海,四万里也《释氏西域记》曰:新头河,经罽宾,犍越、摩诃剌诸国,而入南海,是也。阿耨达山西南,有水名遥奴。山西南小东,有水名萨罕,小东,有水名恒伽。此三水同出一山,俱入恒水。康泰《扶南传》曰:恒水之源,乃极西北,出昆仑山中,有五大源。诸水分流,皆由此五大源。枝扈黎大江出山,西北流,东南注大海。枝扈黎即恒水也。故释氏《西域志》有恒曲之目。恒北有四国,最西头恒曲中者是也。有拘夷那褐国。《法显传》曰:恒水东南流,迳拘夷那竭国南,城北双树间,有希连禅河,河边,世尊于此北首般泥洹,分舍利处。支僧载《外国事》曰:佛泥洹后,天人以新白緤裹佛,以香花供养,满七日,盛以金棺,送出王宫,度一小水,水名醯兰那,去王宫可三里许,在宫北,以栴檀木为薪,天人各以火烧薪,薪了不然。大迦叶从流沙还,不胜悲号,感动天地。从是之后,他薪不烧而自然也。王敛舍利,用金作斗,量得八斛四斗。诸国王、天、龙,神王,各得少许,斋还本国,以造佛寺。阿育王起浮屠于佛泥洹处,双树及塔,今无复有也。此树名娑罗树,其树华名娑罗佉也。此花色白如霜雪,香无比也。竺芝《扶南记》曰:林杨国,去金陈国步道二千里,车马行,无水道,举国事佛。有一道人命过,烧葬,烧之数千束樵,故坐火中,乃更著石室中,从来六十余年,尸如故不朽,竺芝目见之。夫金刚常住,是明永存。舍利刹见,毕天不朽,所谓智空罔穷,大觉难测者矣。其水乱流注于恒。恒水又东迳毗舍利城北。释氏《西域志》曰:毗舍利,维邪离国也。支僧载《外国事》曰:维邪离国,去王舍城五十由旬。城周圆三由旬。维摩诘家在大城里,宫之南,去宫七里许,屋宇坏尽,惟见处所尔。
犍越,熊会贞在《水经注疏》中认为即后文所称的犍陀越。(会贞按:下卷叙葱岭西流之水,两称犍陀越。)按此则犍越即犍陀越也称犍陀罗。
犍陀罗,古代印度十六国之一。今阿富汗之喀布尔,坎大哈以东,及印度之西北边省,悉为健陀罗故地。犍陀罗的梵文是 Gandhālaya。又作健驮逻、乾陀罗、乾陀、乾陀卫、乾陀越。据《慧苑音义》记载,“乾陀是香,罗谓陀罗,此云遍也。言遍此国内多生香气之花,故名香遍国。其国在中印度北,北印度南,二界中间也。”那么,犍陀罗就是“香遍国”的意思。《玄应音义》则翻译为“香林国”、“香净国”、“香风国”。《阿阇世王女经》又称为“香洁国”。据《宝楼阁经》中记载,乾陀啰树香就是安息香,而且,以乾陀啰树香与白芥子油和在一起可以降服一切龙。犍陀罗就是这样一个充满香气和神奇的国度。不过今天留给很多人的印象更多的是关于犍陀罗的佛教造像艺术。大多数人首次看到犍陀罗艺术作品时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异域感。这来自于其多元一体的混合风格,简单来说,这是一种历史久远深受希腊影响的佛教艺术(约公元1世纪——公元5世纪)。相比我国的佛教造像,犍陀罗雕塑的立体感更强,人物形象有更偏写实。本来,早期佛教对佛的形象的描绘并不落于人形,多以菩提树、手印等佛迹表现。由于亚历山大东征直达印度,造成了希腊文化和艺术的东传,至贵霜王朝统治时期,具象化的佛教造像得以发展和完善,之后又随着佛教进一步东传形成中国化的佛教造像风格。犍陀罗造像若和古希腊雕塑相比,艺术风格的上的相互关系非常明显。[5]。
希腊人像与犍陀罗像比较
中亚地区与重要节点-灯光图
[1]余太山:《塞种史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年,第144页
[2]杨巨平:《远东希腊化文明的文化遗产及其历史定位》,《历史研究》,2016年10月,第128页
[3]穆罕默德·尤素夫·侯赛因·阿巴迪(巴基斯坦):《巴尔蒂斯坦史》
[4]陈桥驿:《水经注记载的南亚地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