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讨债

老牛心里有个疙瘩，死死地系在心上，偶尔让他愤怒地想咆哮。这个疙瘩不大，就是隔壁的老张欠了他50元钱。他没跟儿子说，生了一场病，就走了。

　　要说活人的债不好要，还有处可要。这死人的债，一死百了，真成了无头的债。老伴看着老牛自己生闷气，就说，当初老张借钱的时候连个证据也没留，要不，你去跟老张的儿子念叨念叨？

　　那哪能行？老张大哥活着时，对咱不赖。老牛话虽这么说，却还是按照老婆子说的做了。只是，小张不像老张老实，贼眉鼠眼地瞧了一阵老牛，不高兴地说，叔啊，我爹走了，你不能因为50块钱毁了他的名声啊！若是你缺钱的话，我给你点花好了。说着，就去掏口袋，果真摸出一张50元的钞票，往老牛的手上塞。

　　老牛的脸噌地一下臊得通红，推搡一阵，赶紧溜回了家。

　　老伴问，讨回来了吗？

　　老牛叹了口气，说，没。

　　老伴说，人家不给就算了，不就是50块钱吗？现在咱也不缺这点钱，别天天琢磨了。

　　老牛哼哼两声，便拿起大烟袋吧嗒起来。老伴最反感他抽这个，黑着脸，撩起门帘出去了。老牛一边吧嗒，一边后悔。他想，不该跟老张头的儿子说这事，人家还以为自己埋汰他爹呢，多不厚道。老牛又想，既然小张拿出50元钱了，自己脸一拉拉，接着不就得了。这下可好，弄不好，成了死债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老牛背着手踱到了小卖店。小卖店里有几个人正在买烧纸。老牛说，也给我来五块钱的。

　　店主说，叔，不过年不过节的，你给谁烧纸去啊？

　　别问了，给我拿就是。

　　老牛夹着一沓纸钱去了老张的坟地。他一边烧纸，一边念叨着，老哥啊，你说你聪明一世，咋就糊涂一时呢？我知道，你不是爱欠债的主，可是欠了我的钱，咋就给忘了呢？人家说，父债子还，看来，你还是跟你儿子亲啊！

　　纸钱烧完了，老牛坐在坟边又待了会才离开。

　　半路上，老牛跟老张头的儿子碰上了。小张说，叔，别跟我一般见识，我那天喝了酒，说了过火的话，我给您赔不是啊！

　　老牛嘿嘿笑了笑。

　　小张说，要是我爹真的欠你债，我还。小张说着，又要掏钱。

　　老牛摆摆手说，那天叔也喝多了。

　　没有就好，小张走了。

　　看着小张的背影消失后，老牛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讨债的最后一点希望被老牛自己给浇灭了。他气急败坏，就又骂起老张，老哥，你个死鬼，别以为咱哥俩关系好，你就欠债不还。等着，下次我再去看你，揣着菜刀来。

　　老牛骂完后，垂着头回家了。

　　老牛病了。病了的老牛一再跟老婆子念叨，老张欠了我的债，怎么就不还啊？这人啊，关系是一方面，债是另一方面，不能含混了啊！

　　老婆子没办法，就偷偷去找小张。

　　小张把老人带到一片果林，说，牛婶，其实，我爹跟我说过，他曾从我叔那借了50块钱。

　　牛婶说，你这孩子，那咋还糊弄你叔啊？你叔他心眼小，虽然不缺那50块钱，可他受不了别人欠他的。这不，都病了好几天了，我看着着急，就偷偷来找你了。

　　小张指着一片开了花的苹果树说，当年那50块钱，我爹买了树苗了。我爹说，我叔过日子仔细，不爱投资。他就向我叔借了50元钱，替我叔栽了这些树。我爹临走前交代，得果树长果子了才能告诉我叔。

　　牛婶一听，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树，说不出话来。愣了片刻，牛婶对小张说，唉，难得你爸的一片心哪，说啥好呢。你叔不经事，心窄，你别和他一般见识，我这就回家骂他去。

　　不容小张说话，牛婶一溜烟地向家走去。到家一看，老牛正拿着一张纸条，掉眼泪呢！

老婆子凑过去一看，才知道，当年老张借钱是打了借条的。她刚要告诉老牛真相，老牛却蹭一下站起来，把借条撕了个粉碎，说，我咋这么犯浑呢，老张头是多好的一个人哪，这钱，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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