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泉:浠水策山探访记
策山探访记
石泉
2018年4月28日上午九点多,大别山民俗博物馆邹又新馆长给我来电话,说是当天无别事,想到浠城附近转转,问我去不去。
我十七岁离开浠水。离浠前除到过浠城、白莲和万隆等很少几个地方外,就在阎河那一亩三分地上守护贫穷。浠水虽然是我的故乡,但这一方山水对于我还不如西藏日喀则那里熟悉。多年来,我对故乡的了解只是停留在“纸上故乡”的层面,到实地看看一直是我的夙愿。所以,一接到电话,我就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游春当然要有三、五个情趣相投的朋友一起,因此,我们又邀了三位朋友,分别是:原闻一多纪念馆副馆长朱兴中老师、原三角山风景区管委会书记夏绍友同志和县实验中学教师詹佑麟同志。
五位同志虽然年龄不同,工作背景各异,但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半个文化人,都热衷于民俗和文化探讨。
虽然是“临时搭台、拼班唱戏”,但不到一刻钟,我们集聚在一起。由于都有共同的爱好,所以当邹馆长提议去策山访古探幽时,五人就一拍即合,欣然同意。于是一车欢声笑语地向策山进发。
策山在行政区划上隶属关口镇,但离县城更近,大约只有十公里的样子,路上大家的互致问候一结束就到了。接下来的节目就是停车登山。
策山之名源于三国时期的东吴国创立者孙策,相传他曾在此筑寨屯兵,因名策山。它与清泉镇的“丛山”遥相对峙、并驾齐驱,横亘于浠河北岸,各自雄立于关口、清泉两镇边域。
我们一行五人从山脚下徒步行进。为了更加完整地察看地形地貌,决定放弃大路从荒草中登顶。山脚下有大集体时期开垦的梯地,由于弃耕日久上面已长起了大树,树下有许多紫色和黄色的小花;山腰上以松树为主,松间沙地上、松针积叶中,间或冒出几株兰草花,只可惜我们晚来了几天,花期已过,错过了赏花的机会,只好观草葳蕤茂,忆花香如故;山顶上大多是乔木,品种很多,禾雀花不时点缀其间。
年逾七旬的朱老师本来在红十字会医院看病,听说去策山,病也好了,一路上在前面打冲锋开路;他不用拐杖,依附树干、牵扯藤条、径直攀爬,遇到较高的寨墙还要小心翼翼地扒上去,似有“不到长城非好汉”之勇,又像小伙子相亲,要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手里还提着一个空口袋,似是要将探访果实装回去。
夏书记是旅游行业的老操盘手,余热不减当年,一看到这山、这寨、这景,不由得牵动了他那职业习惯的敏锐细胞,用设计师的眼光去规划山寨的未来,哪里修个宾馆、哪里建个服务中心、哪里停车……好象他明天就要投资开发似的,其实他和我一样——是一位素手空囊、两袖清风的退休干部。
邹馆长经历过太多的风雨,养成了严谨目光。他不仅要从宏观上审视开发处女地策山的前瞻性,还要从微观明察此地的可行性,例如此处或许有眼镜蛇出没。
中英文双通、电脑网络高手、具有诗人气质的詹老师因爱而发,曾撰写数篇讴歌我浠水、黄冈、乃至湖北的诗文,其文言简意赅、辅以动态画面,配以声乐朗诵,播誉浠川。其实,此山他登临过数次。今天,他则一直遥想历史:孙策当年为何在此驻军、徐寿辉的起义军是否到过此寨、陈玉成应该在此与清军交火之类的事情。“这里当年曾有累累白骨”,詹老师指着一处寨门说。“大约有百分之七十九点五是春闺梦里人”,我笑着回应。
策山寨座东北朝西南修在山顶南侧,整个山寨呈太师椅形状,寨墙沿椅座边缘走向,周长有两三华里。寨城设东、南、西、北四个寨门,均已损毁,然寨墙基本保存完好。
寨城正中的台地上新修了一座道观,名为“天保道观”,一进两重:前殿供奉着玉皇大帝,两边供奉的神仙不清楚,估计是财神、药王、祖师等(因为塑像水平差,又无标识,故无法判断);后殿似乎是三清殿,正中供奉的应该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和太清道德天尊,两侧是八仙(东西各四尊)。整个道观布局混乱,不合规制;供奉的神仙塑像很差,没有一点庄重感。不过,话说回来,老百姓信奉的是神灵,而非神似。事实上,似与不似,谁能断焉?
据悉,道观只有一人驻观,正好有事外出了。我们等了很久,想从他那里了解一些山寨的情况,到午饭时也不见回观,只好作罢。
我们踏着厚厚的、绵绵的朽枝烂叶下山时,朱老师的脚突然绊到一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两个直径大约五六寸锈迹斑斑的铸铁环,一边被绑在一起,另一边如狮子张口状,上下“唇”还互生三对锋利的铁牙齿,尾部有一段绳子系在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棍上。平生孤陋寡闻,还真不知这是一件什么玩意儿?幸好我们的民俗专家邹馆长回头一看,惊呼道:“小心!小心!这是村民们捕护野猪的铁夹子。”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当年没逮着野猪,今天好险逮着了老朱!邹馆长三下五除二地解了下来,缓解了虚惊。天道酬勤,朱老师的袋子没有白拿;我们的策山行也没白跑,不仅涨了见识,也为民俗馆添了一件藏品。
在山寨建道观是历史定制,这在王葆心先生的《蕲黄四十八寨》里记述得清楚,据此我们估计此道观也是故址重建。
王葆心先生在《蕲黄四十八寨》中说蕲黄地区的山寨是从六朝开始首建,现在看来这个历史应该改写;王先生还说,山寨鼎盛时有大寨四十八座、小寨三百余座,现在看来也不止这些,因为近年来蕲春有人统计,该县有山寨一百零三座,而我们浠水据卢楚波老师统计有八十多座。蕲春和浠水都不是大别山核心区,罗田、英山、红安、麻城的数量应该更大。
策山寨是不是孙策所建我们不敢断定,好在依现代的科学水平很容易测定,但孙策曾在此驻军则是可以肯定的,因为他名叫策山。
孙策何时在此驻军?推测应该是东汉兴平元年(公元194年)孙策攻打陆康时。孙策攻打陆康,应该布置了几道防线,蕲春的策山和浠水的策山应为同一次战役的外围防线(蕲春的策山介绍中说策山是孙策与曹操作战时用,不知孙策生前何时与曹操作过战?)。
曹操曾骂孙策为疯狗,说“猘儿谁与争锋”,而吴人则呼孙策为“小霸王”。这些都说明孙策确实是一代枭雄。可惜天不暇年,孙策只活了二十六岁。假如孙策不死,三国的历史也许是另外一种走向,我经常会这么想。
但历史是无法假设的。到了元代,罗田县九资河人徐寿辉的天完政权在浠水建都,我想策山也许是他拱卫京师的一处门户。徐寿辉一介布贩,文化素质很差,故我对他的定义是”獍虎”,因为“獍”“镜”谐音,也就纸老虎的意思。
此后,高迎祥、张献忠、陈玉成等起义部队先后都在浠水作战过,相信策山也屡历战火洗礼。
鉴于策山是一处历史文化遗址,且山寨城墙保存比较好,离县城又近,吃午饭时大家正为没有一位有识珠慧眼的领导重视策山而扼腕叹息时,我老家村里的书记跟我打来了电话。书记在电话里约我陪他和村长下午去桂桥村考察,目的是利用文化和自然条件,探讨开发旅游的可能性。
于是我有了信心:一位村书记都在考虑利用文化资源发展经济,策山的前景也应该是光明的。
回来的路上,我口诵了一首打油诗:
良友同行足履轻,春风牵袖此登临。
敲开寺户明生死,踏遍城墙贯古今。
三国猘儿争霸地,九资獍虎布兵城。
回望千载蛮触戏,原本英雄是贱民。
同行的詹老师也随即和了一首:
雨后春明空气新,幸陪益友走丛林。
登高始觉千山小,望远方知万物欣。
山上城垣今尚在,观中僧者不知循。
常思三国兴烽火,喜看神州乐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