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燕原创散文丨人间烟火
人间烟火
文/邱燕
凌晨四点钟醒来，四周处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打开房间的门，客厅里有餐厅明晃晃的光束射来，厨房里已是灯火通明，灶前站着专注熬粥的小哥哥，他的眼睛、耳朵、心思全在粥上。只见他不停地轻轻搅动着锅里的小米，全然不知粥香弥漫。透过餐厅的窗子看，他完全是一种通体燃烧状态，母亲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似乎激发了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人变得脱兔一般机敏，机器人一般不知疲倦。炉子上小文火微微烧着，也就仅够锅里有一个点咕嘟着，那一份虔诚，似乎把心放进了锅里。诚则明，明则诚，至诚近于神明，我一边想着，不忍打扰他的专注，又回屋轻轻带上门，躺下。
这时听着大哥也起来了，轻脚在客厅里走动，两个哥哥小声讨论几点出锅合适，鸡蛋羹蒸几分钟，小米粥熬多久出油，大米稀饭熬多久，路上步行需要25分钟-30分钟，6:00-6:10必须送到，护士把饭喂到母亲嘴里时，既不烫嘴也不凉，温度正适宜。
小哥哥和弟弟两人在医院里采集了刷脸信息，他可以刷脸，戴上鞋套把饭送进第一道门，在那里交付给护士，在门外等着，等着母亲吃完饭后提着空饭盒回家。他看看表，用袋子裹好了饭盒，抱着，踩着点出门走了。
想到昨天跟大哥约的一早去市场上买活鲫鱼，我翻身下床。医生说母亲体弱，急需增加营养；再喂不上饭的话，就考虑伺管。母亲牙好，脾胃功能都好，不能先用伺管。鲫鱼汤能增强免疫力，中午就给母亲送鲫鱼汤。水开了，拿热水把大碗烫了，磕上两个鸡蛋，打匀，给父亲冲好鸡蛋茶，看他还没有起床，蹲进热水盆，上面加个盘盖上，这样凉得慢些，也早早出门。卖鲫鱼的本就一份，半斤沉的鲫鱼熬汤最好。
买回鱼来，上网查找鲫鱼豆腐汤的做法。有三个要点，一是鱼头、鱼腹里的黑膜黑线及鱼血都要清理干净，这样鱼汤不腥，必须一点也不腥，这是考验我的一点，母亲平时从不喝鱼汤，若有腥味，一口就给打回来；二是用中火煎至微黄后加姜片、一小勺盐加沸水炖汤，一定是开水；三是一定大火熬汤。当然豆腐要先蒸一遍，这样没有豆腥味儿。如此熬出来的汤奶白稠乎，鱼肉如软玉。我一一照做，果然鱼汤色香味俱佳，等待母亲打分，母亲喝得多就是高分，喝得少就不及格。挑鱼刺，吃鲫鱼，真正应了那句话“鸡吃骨头鱼吃刺”，乱刺丛生的没有规律，把鱼端到阳台的明亮处，一丝不苟。第一次送，母亲也喝了个大半碗。小哥哥在家人群里说“鸡蛋羹也净了”，简洁的文字，有温度，有喜悦藏在其中，我们都知道只要母亲能吃饭，就能挺过这一关。
给母亲的午饭拿走后，就开始张罗父亲爱吃的炸带鱼，也知道炸鱼吃得多了，父亲摄入的热量太多，于健康不利，但他天天抽烟喝酒于健康就利吗？天天抱着酱盒子、咸菜碗更不利。保持一个星期两三回炸鱼，下回再吃，把炸鱼的皮给他剥了，光让他吃有滋味的鱼肉。炒两个菜，刚刚买来的洋槐花用开水一焯，沥去水分，攥干后散到盆里，加盐一勺，加姜末，加韭菜段少许，磕一个鸡蛋进去，加面粉掂均匀，加水搅拌。电饼铛里加一点油，将槐花糊子摊入电饼铛，上面刷油少许，五分钟，出锅！清甜爽口，清香四溢，唇齿两颊，舌尖舌根都是享受，可惜母亲在医院里，她没法尝尝这鲜美的槐花饼，有美味不能跟母亲分享，感觉是吃“独食”一样愧疚，愧疚的我差点落下泪来，饼里也仿佛多了一味苦涩。又一想，既然母亲能吃饭，晚上把槐花剁碎了，单独给她弄点细致的，她应该喜欢吃。
下午三点多，厨房里就得开始忙着给母亲做饭了。平时母亲血糖高，不喝大米稀饭，现在是生病期间，血糖反而低了，医生说大米稀饭可以喝，于是母亲的晚饭一般是大米粥。小哥哥说熬大米稀饭开锅后熬的时间要超过25分钟。把菜细切，把肉细切成丁，炒熟，鸡蛋羹蒸好，给母亲送走后，我原地不动地开始做一家人的饭菜，父亲爱吃烂乎的，小哥哥爱吃叶菜，大哥哥是个扒菜虎，需要来个大盘菜。父亲和大哥爷儿俩爱喝杯小酒儿，得来点下酒的硬菜，父亲的心脏需要营养，适当有点菜汤喝。
晚上的玉米粥是全家人的主食，雷打不动。一把百合、一把豇豆、一把薏米、一把黑豆黄豆绿豆莲子，山药胡萝卜地瓜，胡萝卜耐煮要最早下锅，下上玉米面子开上几滚儿再下山药，最后是地瓜，这样的一锅粥，豆都烂熟，胡萝卜山药地瓜都稀软，入口即化。母亲不在家，就不放南瓜了，家人像平常一样喝着平实有料的粥，心里多少踏实些。
小哥哥下了班到医院送饭，顶替在那里候招的大哥回家。这几天，医院里说母亲病情稳定，没有向坏的方向发展，弟弟在监护室外的车里守了两天两夜后，大侄女的预产期到了，他得回去待命；他把兄弟的母亲走了，他也得到场去送送老人。大哥忙完学生赶来，医院监护室外候招的人换了大哥。医生护士叫患者家属，就一声，一声就得喊到人，就像上学时点名一样，叫到谁的家属，必须随叫随到。何况，亲人在里面命悬一线，家属在外边诚惶诚恐，患得患失，渴望得到亲人的病情进展信息，又害怕听到坏消息。医院，真是迎来送往的地方，让人爱恨交织。
这次母亲突发大面积脑梗，极其危险，幸亏抢救及时。据医生说，目前母亲的病情稳定住了，由重症监护室转入特护病房，T21床成了母亲的代号，送饭的两个饭盒上都贴着T21的字样，被水浸湿了、字迹模糊了就再写个纸条贴上。后来医护人员说，T21床的家属晚上可以回家睡觉了，小哥哥每天晚上很晚才回来。饭后闲坐一小会儿，心里都是喜忧参半，话语不多，惟有灯火可亲，只有一个心愿，惟愿母亲逃离病魔的魔掌，早日康复回家。
5～7天是个坎儿。第六天，好心的护师给拍了一段母亲吃饭的视频传给家人，视频中，我们终于见到了母亲！她嘴里咀嚼着小面叶和带鱼肉，舌头不停地搅拌着，眼睛看着镜头，护士让她咽下去，一边说着，又往母亲嘴里送了半勺肉末油菜，并告诉母亲，咽下去再说话，拍一段视频给她的孩子看，让她好好配合，好好表现，给家人看看，你能说话。嘱咐母亲两个手都要活动锻炼。视频传来，父亲回放了六十遍，看的他老泪纵横，哭得像个孩子。“你这是怎着了，好好的！你要是一口气不来，我也不活了！”父亲捧着视频说。其实，他守着我念叨了好几遍，每次他说这话，我都郑重地告诉他，可不行！不能有这个想法，一场病交代了你两个，俺姊妹们可没法做人了，你得打消这个念头。咱全家人齐心协力，医生护士竭尽全力捞回俺娘的命，你是我们的主心骨，有你在，我们心不慌。你要想开，多吃饭，养得壮壮实实的，万一我们不在跟前，俺娘用人了，你得顶得上。
7天危险期一过，医院通知说母亲要转普通病房。普通病房，“普通”二字多么可贵。进了普通病房，自己的人可以随时看着母亲了，其他人不让探视不让进，起码能随时知道母亲消息了。五一放假了，姐姐做饭，照顾父亲。小哥哥24小时守着母亲，她只有左腿能动，喂饭、按摩，活动四肢，两小时翻一次身，绑住母亲能动的左手，怕她动了尿管。母亲神志清晰，什么都知道，说话能说，就是听起来费劲，需要配合母亲的眼神动作去理解她的需求。母亲死里逃生，阎王殿前走一遭，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我们心里庆幸，还有爹娘还有家；心里却又添一层惆怅，娘有罪受了。我们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贴心服侍，尽快帮助母亲尽早康复。
附：小哥哥写的风湿疼护理小体会
风湿疼护理小体会
娘转到普通病房的前两天，1-2点总被腿疼、手疼疼醒，疼上近一个小时；联想之前也是后半夜开始阶段疼。需要找一下原因。
首先肯定的一点，引发风湿疼一定是受凉。一天中最冷的是日出前一小时，这时不发病，说明衣、被足够保暖，那为什么会在后半夜开始阶段受凉？
第三天0:00开始，看看到底什么造成的。我摸了下娘的背和腿，都是汗。我明白了，是汗液凝结、加上气温降低造成的。用手稍稍支起背角、散散潮气，半小时后盖好，这一夜基本没疼。
遇疼痛发作时，用卫生纸蘸去腿部汗液，（最好更换被子），不断地捏捏脚趾手指，捋捋腿部和胳膊肌肉，活活血，能缓解疼痛。
这还需要今后多次的印证，才能找到更合理的方式方法。用心护理一定能取得好的结果。
【作者简介】邱燕（女），山东泰安肥城人，早年从事教育，后经商，研习花艺多年，主导创办千佛山花卉文化市场并出任市场总经理。2006年创立济南飞润达景观园林公司，承接园林景观工程。热爱文字，酷爱读书，笔耕不辍，陆续在各大报刊、各大知名网络平台发表作品上百篇；2018年主编红色经典专著《沂蒙精神·中国梦》；2020年获中国十大新锐诗人称号。业余创办九如诗社、嘉尚学堂，现居济南，山东省诗词学会会员，任山东省人文艺术研究院办公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