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进行时——写好看的历史174
宋朝进行时——写好看的历史
（人文鼎盛卷）
174 两大集团
寇准和丁谓此前的交集并不多，丁谓工作能力突出，一度还给寇准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然而，时过境迁，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丁谓因为一系列无底线的操作，臭名声已经传遍朝野内外，寇准对这号人物自然有着强烈的抵触心理。
两人还没搭班多长时间，就为一件小事结下了梁子。
有一次，寇准和丁谓等人一起吃工作餐，寇准的胡须不小心被汤水弄湿了。丁谓看见后，赶紧起身替寇准擦胡须。寇准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参知政事是国家的重臣，难道是用来为长官擦胡子的吗？”。
太不给面了。
如果光从人际交往的角度看，这是一个非常失败的案例。人家向你献殷勤，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出口讥讽别人。讥讽就讥讽，还当着他人的面，那不是给自己拉仇恨吗？
咱们现在常说的“溜须拍马”一词，就是从这个小故事里来的。
中国的交际习惯向来喜欢绕弯子，甭管两人内心多有意见，场面上的事情还要过得去。人前笑脸，人后捅刀也是稀松平常的现象。可这道理在寇准那里行不通，在寇准的世界里，非黑即白，非敌即友，从来没有掩饰一说。
经过“溜须”事件后，寇准和丁谓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其实，从形势的发展来看，即使没有那档子事，寇准和丁谓也到了摊牌的时候。
赵恒的身体状况一直处于时好时坏的状态。到天禧三年下半年，赵恒上朝次数越来越少，甚至出现了表达困难，指令含糊不清的状况。
皇位传承成为迫在眉睫的事情。
九月，赵恒在宫中宴请皇室成员、宰执大臣等，并把本朝的《国史》《实录》及自己所写的一些文集赐给皇太子赵祯。几天后，赵恒又以皇太子的名义在东宫设宴款待群臣。寇准作为宰相，在宴会上向赵恒表示：“皇太子天生仁义、稳重宽厚，在您的教导下，更是勤勉好学，上进有为，这真是国家的幸运啊。”
如果就事论事，可能谁都会惊叹，寇准这张大嘴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了？拍起马屁来也很有天赋啊。
事实上，寇准还真不是拍马屁。
赵恒安排两次宴会的目的可不简单，它释放着很强的政治信号。当着众人面赐予太子《国史》《实录》，是象征代代相传。相隔几天以太子名义大宴群臣，是希望众臣忠心辅佐太子。
寇准岂能不知个中滋味，他当众夸赞太子，就是秉承赵恒的意思，巩固抬高皇太子的地位。
天禧三年十一月，太常礼院（礼宾部门）制定了“大礼称庆图”。这个称庆图，其实就是朝廷搞大型礼仪活动时用来排座次的。古代官场对人员的位次是很讲究的，如果排错了，那是要酿成政治事故的。
在太常礼院新制作的“称庆图”里，皇太子的位置排到了宰相的前面。太子赵祯当即表示要谦让，赵恒也把皇太子的想法转告了寇准等宰执大臣。寇准立刻表示，储君的地位理应高于臣子，谁都不能乱了君臣规矩。如此一来， 在正式场合中，皇太子就是仅次于皇帝之人了。
寇准扶持太子赵祯上位的心思已经表露无遗。
寇准的用心刘皇后一清二楚，照这种情形发展下去，一旦赵恒西去，她将迅速成为皇宫内的下岗分流人员，而且，等待她的后果绝不仅仅是失去权力那么简单。一旦自己失势，经营多年的信息封锁将转眼失效，别说太子赵祯，估计连开封街头卖菜的大妈也敢津津有味地讨论皇子亲妈的故事。
最关键的是，赵祯的亲生母亲李氏仍然健在，赵祯也会不断长大。他怎会容忍一个强行隔离自己和亲生母亲的人继续高高在上，哪怕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太后。
所以，刘氏告诫自己，她必须继续把权力牢牢攥在手里，才能维持现在拥有的一切，否则她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将瞬间化为乌有，她的结局将比以前更加凄惨。
刘氏不想坐以待毙，她利用自己对赵恒的影响，加速扩张自己的政治版图。在她的周围，也形成了一股庞大的政治势力，他们希望在赵恒归天后，由刘氏以太后身份掌握最高权力。
以寇准为首的一帮人则针锋相对，希望按照传统的儒家法则，由他们辅佐太子行使权力，直至皇上年长亲政为止。
天禧三年年末，皇后党与太子党的争斗日益白热化，两大集团早已剑拔弩张，虎视眈眈。
战斗一触即发。
在紧张的战斗开始前，咱们先来讲点轻松的内容。在梳理这段历史时，我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两大集团的主要成员人数差不多，而且几个成员的岗位也是针锋相对，正好可以捉对厮杀。如此巧合，也堪称一个奇观。现在，我们不妨先来看看双方的出场阵容。
第一组选手：寇准VS丁谓
这对选手就不用多说了。寇准，唯一的宰相，当之无愧的太子党领袖。丁谓，于天禧三年十二月升任枢密使，他一心要扳倒寇准取而代之，已然是后党的领军人物。
第二组选手：李迪VS曹利用
李迪是张新面孔，有必要详细介绍下。
李迪，字复古，开宝四年（971）生，祖籍赵郡（今河北赵县），景德二年举进士第一。李迪因为有状元头衔，又深受王旦的器重，官升得非常快。于天禧元年被任命为参知政事，待丁谓被调至枢密院后，李迪成了唯一的副相。李迪他曾多次上书反对刘氏封后，为刘氏所忌恨。更重要的是，他还曾有过另一个重要的身份——太子的老师（太子宾客）。不用说，李迪自然是铁杆的太子党。
曹利用，当时已经担任枢密使，和丁谓同为枢密院的最高长官。严格来说，曹利用并不算后党，他和刘氏以及丁谓的关系一般，只因和寇准关系非常差，才倒向了刘氏一边。在曹利用的问题上，寇准倒确实应该反省一下。
第三组选手：周起VS任中正
这对选手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戏份，完全可以称为打酱油组合。此时，两人都担任枢密副使，周起和寇准关系不错，任中正则和丁谓关系很好。
通过上面的人事布局，我们可以看得很清楚，中书里有一个宰相（寇准）和一个副相（李迪），枢密院里有两个枢密使（丁谓、曹利用）和两个枢密副使（任中正、周起）。六位宰执大臣基本对半开，可谓势均力敌。
除了宰执大臣以外，两个阵营中都还藏着一些其他选手。
第四组选手：杨亿VS钱惟演
本组选手是一对笔杆子组合。
杨亿，字大年，建州浦城人，开宝七年（974）生，时任翰林学士。杨亿曾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如果说李迪是个高考状元的话，那么，杨亿更像个保送生。他十一岁就因为进献诗文而被特授“秘书省正字”，此后又被赐予进士及第。别人千辛万苦才能考来的功名，他却得来全不费功夫。
杨亿和寇准非常投缘，两人经常在一起开怀畅饮，高谈阔论。澶渊之盟前夕，陪着寇准在城楼上喝酒装淡定的就是这位老兄。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杨亿的脾气和寇准也差不离，脖子硬，性子直。大中祥符五年，赵恒决定立刘氏为皇后，想让大才子杨亿来起草制书，派丁谓去传达命令。丁谓说明来意后，杨亿表示，让他写倒也不难，就是不知道刘氏祖上三代的情况怎么样（因请三代）？
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丁谓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硬着头皮继续劝杨亿：“你就勉为其难写一下吧，写了这制书，你还愁没有荣华富贵吗？”杨亿的回答却很坚决：“这种富贵，并不是我想要的。”最后，赵恒和丁谓都拗不过杨亿，只能让其他人来写。
接着看看后党选手钱惟演。
钱惟演，字希圣，太平兴国二年（977）生，吴越王钱俶的儿子。钱惟演和杨亿有很多相似处，同样年少以文采成名，同样长期从事文书撰写工作，就连此时担任的职务也一样，翰林学士。早先，在编写《册府元龟》（赵恒主持编写的一部巨著）的过程中两人还有过合作经历。虽然都是大才子，但钱惟演和杨亿个性迥异，钱惟演喜欢投机取巧，一心攀附权贵，他和丁谓结成了亲家，还把自己的一个妹妹嫁给了刘氏的前夫龚美，一下子和两个大人物都攀上了亲戚。为了维护自己利益，他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后党阵营。
第五组选手：周怀政VS雷允恭
最后出场亮相的是一对宦官组合。
周怀政，并州人，时任昭宣使、入内副都知，属于“太子党”阵营。
周怀政的养父也是宦官，在跟随太宗赵光义征伐北汉的路上，从一个死人堆里把小怀政救了出来，收为养子。周怀政作了宦官后，官运亨通，逐渐成为赵恒最亲信的人，甚至在赵恒生病的时候，都要把头枕在周怀政的腿上才能入睡。“天书”第一次降下来的时候，赵恒曾派两个宦官去承天门把“天书”迎下来，周怀政便是其中之一。
因为得到赵恒的宠信，周怀政一度权势极盛，朝里朝外都有许多人巴结他，凭着狐假虎威的优势，他也没闲着，什么滥施权力、排挤同僚（也是宦官）、贪污受贿之类的事都没少干，俨然是宦官界的“成功人士”。
然而，好景不长，他干得那些破事逐渐传到了赵恒的耳朵里，赵恒开始对他刻意疏远。这让周怀政十分不安，他很清楚，一旦失宠，人家肯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周怀政没少动歪脑筋，经常故意安排一些小宦官假传皇帝的命令来宣召他，然后自己再装模作样地溜进去，找个其他地方待一会儿，每天这样自编自演几回，就为了让别人觉得自己在领导那里还很得宠。此种把戏，和一些网红店雇人排队的套路差不多。
可是，掩耳盗铃的把戏终究掩盖不住事实，周怀政的身价还是一路走低。眼瞅着就要跌破发行价了，为了快速止跌，周怀政就寻思着寻找新的政治靠山。因为其他宦官已经提前到刘氏和丁谓那边烧热炕了，他只能倒向太子党一边。
按理说，周怀政这号人物，是不该和寇准发生什么关联的。寇准也不是那种利用宦官在内宫布眼线的人，他要真有这个觉悟，就不会几起几落了。
周怀政之所以和寇准搭上线，是因为他曾派人弄出了几份天书，并把天书的发现地点安排在了寇准所辖境内。寇准对天书并不感兴趣，但作为辖区最高长官，又不能不上交，两人因此有了交集。
有意思的是，周怀政发现天书后不久，丁谓等人为打击寇准，曾指责周怀政伪造天书。要说丁谓的这番指控就太无厘头了，这天书难道还有不伪造的吗？不管怎么说，周怀政在政治上至少是倾向于寇准等人的。但是，我们说，有些猪一样的队友，还真不如没有。
后来的事实证明，寇准结结实实地被这个猪队友给坑了，坑得一塌糊涂。
雷允恭，开封人，他的简历就没周怀政那么丰富了，作为一个非资深宦官，他和丁谓的关系很好，经常为丁谓提供点内部消息。雷允恭和周怀政则属于同行业竞争者，揭发周怀政伪造天书的事情就是他干的。
不过，雷允恭和周怀政的猪队友属性却是一致的，和周怀政坑惨了寇准一样，他也把自己的后台丁谓给坑惨了，一个更大的坑。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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