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前辈丁弘

我是个喜欢自由,不太喜欢被束缚的人,也因此多年来游离于各种组织之外。所以,2004年接到南通市杂文学会的邀请,参加他们组织的一次会议的时候,有些惊讶,也有些犹豫。但最后我还是去参加了这次会议。而去了之后,也有一定的收获,这就是促成了我的第一本书《人微言轻》的出版,以及再次看到了前辈丁弘先生。
作为一个民间组织,总是要发出些许声响才能让人感觉到你的存在,所以,南通杂文学会积极组织其会员出版丛书,是可以理解的。稍稍有些让人遗憾的是,出这样的丛书因为销路是很大的问题,所以,需要自费,而印数也很有限:每人1000本。这跟一些官员出书,也许同样是自费,但销路根本不是问题,动辄一版印数就可能达到数万册、数十万册无法相提并论。自然,前者只能是赔本赚吆喝,而后者轻轻松松可以名利双收。单单我所知道的,大约在上个世纪末,本地一位小小的镇长,出的一本小书;利用她做地方政府二把手的老公的关系——也可以说是影响,向本地中小学生兜售了数万册。尽管说后来该书因为有人举报而收回,可没人举报、成功推销出自己的作品的官员之人何其之多!
比起有机会利用杂文学会的活动,在个人付出较小的情况下出书,我更看重的是这次活动中,有幸跟几位老前辈或再次见面,或首次相识。
早在二十多年前我就见过丁弘先生,那是在我中学母校城南中学校园里。那时候他作为下放干部从南通到了如果。因为前妻亡故,所以,他与我中学的政治老师孙君再婚。因此,那一段时间,我方才看到他时常进出学校。印象中的他身材高高大大,鼻子有些鹰钩,喜欢戴一顶鸭舌帽,长相有些西化,一副典型的知识分子模样。最近这些年,偶或在《杂文报》上能够看到他的一些文章。而在会议交流中,他自认为这些年做得最有价值的一件事是,促成了对陈独秀的重新评价。此外,他这些年还定期自费出版文集——是没有刊号的严格意义上来说,属于“非法出版物”的那种,把他对很多问题的思考写成了文章,与同好进行交流。从他送给我的那一册中可以看出,他的一些观点无疑属于非主流、非正统,很有个人特点的那种。
这是一位在那疯狂的十年中个人和家庭遭遇了巨大劫难的老人。个人在遭遇如此不幸之后,依然能够保持相对平和的心态,努力去反省历史,争取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依然能够对社会有所贡献,活出自己的价值,真的很不容易。举例说,我父母与之是同龄人,在他们面前,假如我说到一些比较敏感的话题,他们往往会摆摆手,示意“暂停”——他们不是“一遭被蛇咬三年怕草绳”,而是因为昔日曾经看到身边的人被蛇咬,所以,即便是几十年过去了,依然怕草绳。对于他们这样的反应,我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作为小小老百姓,希望一生平平安安,少些波澜、少些麻烦,这样的心理太正常不过了——这也是我以为谁遇上这样的老百姓都该感到无限幸福的重要原因。
另一方面不能不说的是,那时候的丁弘,因为癌症已经动过几次手术,可谓九死一生的人物。这样的人,不是安度晚年,而是坚持独立思考、坚持个人理想、坚持对国家和社会有所贡献,只能有一种解释:这是一个将个人的命运置之度外,具有强烈的忧患意识与“兼济”意识的中国知识分子。对于这样的人,让我学,我未必能够完全能够学过来,但佩服和敬仰却是必须的。而假如中国的知识分子中哪怕有十分之一的人能够这样做,那么,中国的前途必将更加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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