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帝王最“硬”的承诺——钱镠铁券，现存古代最早的丹书铁券

钱镠（852-932）浙江临安人，吴越国开国国君。在唐末时曾任镇海节度使，后被中原王朝封为吴越国王。

钱镠并没有什么背景，但他的出生有点传奇色彩。说他出生的那天夜里，钱家满屋生辉，红光闪烁。在古代金光喻指皇帝，平民百姓与臣子如果有金光降临，那就谕示着大祸来临。因为没有哪一个皇帝会放过潜在的威胁，当然是除之而后快。

但钱镠的父亲看到此等境况，自知是不详，所以狠心把刚出生的婴儿（钱镠）扔在井边，任其自生自灭。他是祖母于心不忍，又把他抱回来抚养，给他娶了一个小名叫“婆留”。意识是婆婆留下来的。

钱镠在唐朝末年的时候，跟随董昌保护乡里，屡建奇功。董昌叛唐在越州自立称帝，建立大越罗国。钱镠写信给董昌劝他说，与其关起门来当个皇帝，还真不如当个节度使，能得到终身富贵。但一心痴迷权利和财富的人，怎会满足于一个小小的节度使，依然坚持自己认证的道路。

劝降失败，唐昭宗命钱镠讨伐董昌，在讨伐征战的过程中，逐渐占据了杭州为首的两浙十三州。

钱镠先后被唐朝、后梁、后唐封为越王、吴王、吴越国王。吴越国地域狭小，三面都是强敌，所以钱镠和他的后代都没有称皇帝。而是依附于中原王朝，对中原王朝进贡，对其称臣。对内制度还是按照皇帝的规矩进行的，实际上就是个小朝廷。

南越壁画

钱镠活了81岁，在位四十一年，庙号太祖，谥号武肃王，葬于钱王庙，就是现在的浙江临安。钱镠很聪明，即使王权在握，并没有沉浸其中，还是想得很清楚的，所以他最后是善始善终。

钱镠在位期间实行保境安民，休养生息的政策，重视农业发展，大力兴修水利。军事上休兵止戈，从来没有对外发动过大的战争。江南越来越富庶安定，在那个动荡战乱的年代，使吴越国富甲江南，存世也最久，它一共存在了八十六年。

钱镠铁券就是唐昭宗镐赏钱镠平定董昌叛唐赐予的一块金书铁券，这是我国现存最早的铁券实物，也是目前保存下来的唯一的唐朝的铁券实物。现藏中国国家博物馆，是国家一级文物。这铁券长有52厘米，宽有29.8不到30厘米，厚只有0.4厘米。

铁券有多重呢？明朝沈德符称过，说它有一百三十二两。这“两”是“小两”，大概和现在四公斤多点。这个重量记载在他写的《万历野获编》中。铁券的形状像树瓦一样是弯的，上面嵌着金字，是名副其实的“金书铁券”。

但诏书的具体字数是有争议的，现在国博公布的字数为333个字，史籍上的记载说是有322个字，也有说325个字的。

钱镠铁券

诏书的内容包括钱镠的爵衔、官职、邑地和据以受封的功绩。诏书中有一段皇帝的誓言，长河有似带之期，泰华有如拳之日，维我念功之旨，永将延祚子孙，使卿永袭宠荣，克保富贵。卿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承我信誓，往惟钦哉。

这铁券说明了对钱镠本人可以免死九次，子孙后代可以免除三次死罪，如果是一般的罪行，相关人员也就不得追究。

这件唐昭宗赐给钱镠的铁券算起来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它是怎么被保存下来了呢？怎么又成为国家的一级文物了呢？

能够完好地保存下来，皆得益于钱镠后世子孙对这件“祖传宝贝”的小心守护，和恪守其家族精神。这一千多年间，经历了朝代的更迭、皇朝的兴衰和落寞，人间浮动，历史沉寂，文物不会说话，但它却见证了历史的发生。

作为吴越国的国宝，钱镠铁券一直藏在杭州钱氏宗庙里，保存了将近一百年。

宋代太平兴国三年，吴越王钱镠之孙，钱弘俶“纳土归宋”。钱弘俶的“弘”字跟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的名字犯了忌，所以入宋以后就改称钱俶了。钱俶（929-988），吴越末代国君，宋朝建立后纳土归宋，封淮海国王，迁居开封，吴越亡。迁都河南南阳，最后死在那里。

但钱镠铁券和历代所赐的竹卷、文书、诏诰等家传文物，仍旧留在杭州钱氏祖庙里。宋淳化元年，宋太宗调阅铁券。皇帝约完后，又赐还给钱氏的长子钱怀浚，从此钱镠铁券就从临安的钱氏祖庙迁出来，改藏在汴京。

后来，宋仁宗、宋神宗也都调阅过钱镠铁券，一直到第六世孙钱景臻，成为宋仁宗第十个女儿秦鲁国大长公主驸马，铁券移藏于驸马室内。

靖康之变后，徽宗之子赵构南逃，钱景臻这一家也就跟着赵构南逃。他们不嫌铁券分量重，和其他辎重一起携带在身边，当时大长公主已经七十多岁了。她是赵构的曾祖姑母，高宗赵构在绍兴四年的时候，下诏为大长公主在浙江台州，就是现在的临海建立府邸，让钱氏这一支子孙世居于此，安享尊荣。钱氏家族从此在临海定居下来，成为台州的名门望族。这以后一百多年，钱镠铁券就在临海钱氏中递承平安无事。

到了南宋末年，德祐二年，援兵公婆临海，钱氏祖传的钱镠铁券，当时由钱焘保管。他携带铁券逃避到黄岩，在匆忙的逃忙中，他把铁券投入了黄岩县南泽库，就今天浙江温岭的泽国库的水中，以求得安全。但他却忘了投的地点，于是就把这个钱镠铁券给丢了。

对这段铁券丢失的历史，到底是谁弄丢的呢？说法不一。有一种说法是钱焘带着他的儿子钱叔澴一起逃避战乱，钱镠铁券在钱叔澴的身上，结果钱叔澴落水而死。元兵第二次进攻临海时，全被攻陷，钱焘也被俘，所以被拘留了好几年才被放回来，钱焘也记不清楚铁券被丢的具体地址。

还有一种说法是，钱叔澴带着铁券等传家宝南逃，在兵荒马乱中，钱叔澴落水而死，从此铁券不知去向。

时隔56年，有一位捕鱼的人，在南泽库的深水中撒网打鱼，打到了这个钱镠铁券。捕鱼的人一开始很高兴，一位它是金的，用斧头劈了一角，才知道它是铁的，但他不知道这件东西的来历，也不知道它的珍贵，以后就是个不值钱的东西，就把它丢弃在一边。

一个偶然机会，这个东西被临近村里的一个学究知道了，学究一看就知道它是个宝贝，马上出钱把钱镠铁券买下了。后来又有人把这件事告诉钱焘的儿子钱世珪，钱世珪用十斛谷买了这个钱镠铁券。十斛谷就是五十斗米，在当时很多了。

钱世珪是钱氏宗祠的族长，从此铁券又回到钱氏宗祠里。这样，铁券又回到了临海的钱氏手中。可惜的是，由于留在水中的时间太久，嵌在钱镠铁券后半部的金字，大多剥落了。但这是一件传家宝，钱氏后裔又小心地把它收藏起来。一直到元朝灭亡，都没有发生什么闪失。

到了明朝，洪武二年八月，太祖朱元璋想效仿古代帝王，表彰开国功勋的做法，给他的开国功勋赐予铁券。可是谁也没有见过铁券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做，所以就到了台州让钱氏把铁券送到京城来。

钱世珪的儿子钱尚德接到圣旨后不敢怠慢，就把钱镠铁券送到京城。朱元璋观赏后，命令照这样子雕个模子，并翻刻成做成木刻的铁券，把钱镠铁券交还给了钱尚德，让他带回临海继续保存。

从五代到明朝初年，钱镠铁券在临海钱氏保存了五百年。却一直没用过，这一用就完了，他家就有人犯罪了。

洪武二十四年时，铁券还真的见效过一次，这也是钱镠铁券唯一一次见效。当时铁券由钱用勤收藏，督查院查勘他在建昌任知府时，有贪污行为被抓。当时明太祖朱元璋对于贪污的官员，个个严惩不贷。

钱用勤的儿子钱怞，一想到父亲也许会被处死，就如坐针毡。就在他束手无策时，忽然想起家里还供着铁券呢，就是免死金牌。他也不知道这块免死牌还有没有用，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捧着铁券来到了明朝的都城南京。

没承想，朱元璋在奉天殿，居然接见了他。钱怞引奏唐黄赐券，以及他的先祖“纳土”的功德。没想到朱元璋还真的免除了钱用勤的罪责。

此时，距唐昭宗赐钱镠铁券已经过去了近五百年的时间，换了几个朝代。为什么朱元璋还会因为钱镠的铁券而免除了钱用勤的死罪呢？

有专家说，很可能朱元璋当时认为钱用勤犯的不是什么死罪，再加上其先祖钱镠因为对唐朝朝廷效忠而获得免死牌。因此决定对钱用勤网开一面，可免死，以表示对钱镠忠义的褒扬。

这个免死牌有免死的作用，但也不是绝对的，像明朝的开国功勋李善长，朱元璋也赐给过他丹书铁券，李善长最终还是被杀了。因为他被判的罪责是明知叛逆阴谋的事情，不揭发检举，而是徘徊观望，心怀两端，大逆不道。皇帝肯定不会饶恕他。

此后，钱镠铁券一直藏在钱家。到了清朝的时候， 钱家有人看守铁券，最后还是不翼而飞了。乾隆二十七年，乾隆第三次南巡的时候，想看这件宝物，便下旨调阅铁券，乾隆不仅看了铁券，还亲自题了《观钱镠铁券歌》，刻在放置铁券木盒的盒面上，赐给临海钱氏，连同铁券一起还给钱氏保管。

表忠观永祀钱塘，铁券却在台州藏。久闻其名未睹物，秋卿同族今呈将。铸铁如瓦勒金字，乾宁岁月犹存唐。皇帝若曰咨尔镠，董昌僭伪为昏狂。披攘凶渠定江表，祲清赢泰保余杭。用锡金版永延祚，克保福贵荣宠长。恕卿九死子三死，承我信誓钦毋忘。徒观剥蚀字漫漶，铁犹如此人何方。龙门致诮带砺誓，赵宋转眼为新王。俊杰识时有弗较，善存桑梓功斯良。其时铁券固不出，南迁后出方膻芗。作歌装匣付珍弆，所嘉谢表撝谦光。

此后，铁券转藏于临海东门外五十里的一个地方，叫“岭外钱”的小村庄。咸丰十一年，太平军攻入台州时，钱氏子孙怕铁券丢失，便将铁券放在水井里，等太平军走后又把它捞了出来，这个金字就脱落得愈发严重。

村里的一些妇女认为，铁券铭文上的金可以治疗小孩受惊之类的疾病，便动手挖取。这样的话，金字就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百八十多个。

光绪年间，钱氏家族派人看守钱氏宗祠，但是藏在钱氏宗祠里的铁券还是没了，丢了。不久以后，钱镠铁券在嵊县出售，被当任嵊县县令徐印士出400银元购得。钱镠铁券在徐印士那没有几年，就被钱氏的后裔民国时曾任旧金山领事的钱文选知道了。（钱文选，字士清，晚号诵芬堂主人，安徽广德人，曾任旧金山领事、两浙盐运使等职。）

钱文选通过浙江的哥哥，与嵊县长乐乡的一大批钱氏族人，一起向徐印士力争，最终以原价从徐印士赎了回来。一起赎回的还有乾隆赐予的宝匣一只。赎回的时候，长乐乡的钱氏族人很高兴，为了庆贺他们演了十天大戏。

民国抗战全面爆发，《嵊县（州）县志》记载，1938年，长乐乡被日军占领，钱氏族人为了防止铁券再次遗失，他们决定把铁券藏在钱赓麟家中的深井里、钱赓麟夫妇为此忙碌了一番，他们先是在铁券上涂上油，然后封上蜡，再将铁券用棉线缠好，外面再封上蜡。他们生怕铁券浮上来，又绑上了铜钱，再次投入井里。

就这样，钱镠铁券在他们家井里存放了七年。一直到1945年，钱赓麟夫妇才把它捞出来，并把铁券藏到商会会长钱元瑞家里。1949年5月，长乐乡解放，钱氏族人决定由钱元瑞代表他们，将钱镠铁券捐献给国家。

1951年，钱镠铁券从钱家祠堂取出，移交给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员会保管。1959年，铁券移交给了中国历史博物馆，也就是现在的中国国家博物馆，并将它定位国家一级文物。

这件曾经器登天子庭，一藏深山，三沉深水的钱镠铁券，历经千年沧桑，流传有绪，最终有了组好的归宿。用钱镠曾写给夫人的一句话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