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看城市的脸在变化
南方的宵夜 北方的“经济”
有一天晚上经过北海大道时,这些闪闪发亮的招牌让人有一种“夜以继日”的感觉。想到天津最近提出要发展“夜间经济”,南方人小小地“哗然”了一下。这“夜间经济”是个什么东东?南方很多地方人们晚晚逛街购物,吃夜宵,唱K推拿,饮茶“倾计”(聊天)到半夜一两点,没有想到宵夜叫什么“经济”。现在北方人弄出这样一个概念,貌似要领导时代潮流的样子。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到北京出差。晚上7点多从机场进城,大街黯淡,小巷昏黄,沿途关门闭户,让我大吃一惊,这就是首都么?其时的北海正像一锅烧开的水,尽管楼房低矮,街道逼仄,晚上街边的大排档却几乎通宵达旦都在做生意,凌晨三四点你也不用担心饿肚子。我也有凌晨近两点和朋友在当时还“一分为二”的北部湾广场饮冰的经历。没想到大城市的夜晚,竟然比一个边陲小城还落寞岑寂。当然这只是夜里的景象,白天的京华才露出繁华炫丽的真面目,王府井那是当时全中国最热闹的街市。
“夜间经济”这个多少有些别扭的概念,让吃喝玩乐霎时间“高大上”起来,但要真正成为所谓的“经济”,还得实现消费的升级,除给予人们物质需要的满足,还应有精神的享受,在交通、通讯、住宅等等之外,还有教育、娱乐、社交、文化、体育、保健、旅游……可以直接纳入“夜间经济”的,就有体育赛事、文化讲座、曲艺表演、音乐晚会等。
到底谁能将夜间真正“经济”起来,真不好说,在这方面南北文化有微妙的区别:北方人喜欢造概念,一定要“师出有名”;南方人却只管埋头干活,叫张三还是李四似乎都无所谓。
海边的“野狐禅”
我有一年到张家界,在一处天生桥,看到两边的护栏上拴着密密麻麻的锁头,日晒雨淋,斑斑锈迹跟陈旧的血迹十分相像,觉得有些瘆人,一见之下,不由自主会展开“想象的翅膀”,进入侦破小说的场景。貌似人们越来越少使用这种挂锁了,锁厂却还在生产,原来用途由过去“锁门”变成了“锁心”。至于那一把铁锁能否锁得住天性自由多变的心,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还有一次在绍兴沈园,进园不远处的廊庑,挂着无数的小木牌,像风铃一样叮当作响,每块牌子上写着“XXX我爱你”或者“XXX,你爱我吗”诸如此类的文字。后来发现这种示爱的小把戏在很多地方都有,它比用铁锁头宣示爱情更环保一些。爱情固然应坚贞不破,但也要考虑不要造成环境污染。
冠头岭海滩的石头上冒出的这堆怪物,是我见过最拙劣的“爱情信物”。堆积在“海枯石烂”几个大字上的红布条,估计数以万计。爱情果然是自私的,每个人将买来的红布条搭在上头时,都不想一下它对美丽海滨风光的糟蹋。这么恶形恶状的东西堆积在这碧波奇石之中,如此唐突风景,慢侮山水,简直是佛头着粪,太过违和。冥冥之中真有什么神袛,估计只会施加惩罚,而不会赐福保佑。
唐朝的李商隐列举过十二类煞风景的事:“花间喝道,看花泪下,苔上铺席,斫却垂杨,花下晒裈(内裤),游春重载,石笋系马,月下把火,妓筵说俗事,果园种菜,背山起楼,花架下养鸡”,海滩奇石上的红布条算是第十三种,它就像客厅里的一泡大便,让人脸红耳热,不仅展览着无知,还展览着恶俗,让人直观地体会到审美的苍白和文化的堕落。
厕所门口的照片
散步的时候,看到这个牌子,愣了一下:谁会把自己的照片挂在厕所门口呢?
我理解这是为了体现“明确管理责任”。但这责任,打扫厕所的人自己一定早已明确,挂照片大概是为了“公之于众”,满足群众的“知情权”和“监督权”吧。
从“知情权”的角度,假如我是一个如厕者,我并不需要知道谁负责扫这厕所;从“监督权”的角度,如果扫得不干净,或者没打扫,我要监督也不会去找照片里的人,而是向管他们的机构或环卫部门投诉。换句话,把清洁工的照片挂在这里,只是一种摆设,对于加强厕所的保洁管理“然并卵”。
有人说,这样做有利于增强清洁工人的责任心。我觉得这大半属于想当然。要增强责任心,把照片挂在那儿,远不如每个月、每个季度考核他们保洁的状况,并实行奖罚。如果每年搞一次评比,给优秀的清洁工戴大红花,远比这有效果。
回到前头的话,谁喜欢把自己的照片挂在厕所门口呢?我当记者时,采访过一个扫厕所的环卫工,他一家三口就住在厕所的二楼。男主人说小孩从来不让别的同学来家里玩。我问小朋友为什么,他说了三个字:不喜欢。
我想环卫部门、企业的领导大概都不会乐意把自己的照片挂在厕所门口。我们不应该有行业歧视,任何职业都不应有高低贵贱之分,就像以前刘少奇对掏粪工人时传祥所说的:“你掏大粪是人民勤务员,我当主席也是人民勤务员,这只是革命分工不同。”但毕竟现实中还普遍存在这种意识,将心比心考虑某些行业从业者的自尊心,应该有一种准则,它的名字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什么叫文化?这就是文化。一个城市有没有文化,从对城市细节的观感而来。同样是厕所,我在青岛看到无人值守的公厕门口挂着的手纸卷,感受到市民的素质。许多年以前,有位领导人考察时说过一句话:感觉这个地方缺少文化。他只是跑马观花,说到底也是根据观感得出这样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