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守业/“坐桌”, 儿时的甜蜜的回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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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桌”,
儿时的甜蜜的回忆
宋守业
我从小在中原农村长大。儿时的记忆里,老家人一遇到结婚、办丧事、生孩子等事,都是需要请亲朋好友、街坊邻居来“坐桌”——也就是在一起吃酒席。至于为什么把这个时候的吃饭称为“坐桌”,小时候我只是随大人们这样叫,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才从德高望重的长辈那里晓得:一是因为来吃饭的人都有座位,而且讲究宾主、长幼的座位次序;二是因为场面大、桌子多,几乎全村都参与。是的,那时谁家有了红白事,就是全村的一件大事儿! 一家有事,全村相助,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老规矩。至今想起“坐桌”的那些事儿,仍不由得让我倍感温馨。
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记得小时候,老家结婚或生孩子办喜事的当天是要大摆宴席,尤其是当天的中午最为热闹隆重;而办丧事时似乎有点不同,一般从商量“报丧”(即:通知亲戚朋友来奔丧)的事儿起就会陆陆续续请人“坐桌”,到“出殡”那天的中午,“座桌”的人数和规模是最高峰。由于办丧事的讲究太多,小孩子们除了跟着大人“坐桌”吃饭外,一般不敢问东问西,不敢大声说话的,所以说起办丧事时的“坐桌”事儿,我记忆不多,可要提起结婚办喜事时的“坐桌”来,我还真能记起许多趣事呢。
大凡办喜事的人家,都是提前几天就开始准备的。先是聘请一个干事利落、经验丰富的管事人做“老懂”,并在自家院子里或近距离的一个较大空地里盘几个大灶台,而后聘请村内或外村厨艺高手当“厨子老师儿”。那时候还没有现在的厨师服务一条龙,而是要按照“厨子老师儿”提前开出的“菜单子”,由主家派人去集镇购回宴席所需的菜品。等菜品购齐后,管事的“老懂”就会对主家找来的男女帮工来一个明确分工:有借桌凳碗筷的,有拉水劈柴的,有择菜和面的,有烧火端盘的……随后大家各司其职,忙的不亦乐乎。年轻力壮小伙会跑到一家一户,把能用来待客的桌椅板凳收集搬来;邻家婶子大嫂会把青菜择好洗干净,土豆去了皮,木耳、银耳泡发得鼓鼓的,鸡——褪去毛,鱼——刮去鳞片……
在主家正式办事的前天下午或晚上,“厨子老师儿”就会带着徒弟赶来。先抽上几支主家递上来的好烟,再喝上几口糖茶水,接着就是系上蓝布水裙,郑重其事地净手、净面,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取出早已磨得锃亮的刀具、擦得一尘不染的漏勺、笊篱,然后开始进行宴席前的“捞桌”:整鸡上锅蒸熟,整鱼热油烹炸,酥肉、排骨过油蒸煮,条子肉、方块肉煮好上色切盘,各类蔬菜切片切块……整个过程冗长繁复却又有条不紊。油锅里欢快地唱着歌,菜刀也在案板上啪啪地跳着舞,一盘子一碗的好吃东西不停地码放在长条案几上,袅袅香气把村子里的男男女女撩拨得喜气洋洋、亢奋不已,馋嘴孩子们的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娶媳妇,坐桌儿,心里美,流口水!”欢快得像小马驹一样在办喜事的人家或周围跑过来跑过去。
第二天,等到办喜事的人家顺顺利利地把新媳妇娶到家,就轮到“坐桌”的事儿了。“坐桌”是有讲究的。首先是仪表要端正。我的记忆里好像每个来“坐桌”的人,一般都是换上了过年时才穿的衣服。其次是动筷讲时间。菜品不上够一定数量,客人不能动筷子,小孩子也不行,这是大人交代给我们这些小孩子们最基本的餐桌礼仪。更重要的讲究是:一桌八人,座位有上下。左邻右舍拼借而来的各式临时饭桌,圆的方的、旧的新的都有。要是在房间里,不论什么桌子,背对堂屋正堂或者是脸朝外的那个就是“上位”,对应的则是“下位”,左右两边,又分“左大”“右小”。而在外面空地上摆桌子时,一般坐北朝南的那个是“上位”,相反,坐南朝北的则是“下位”。堂屋的第一桌,也就是“主桌”,一定是摆给新媳妇娘家人的,是按照“族亲爷大,娘亲舅大”的规矩进行座位排列。待这些娘家人入席就坐后,其他客人方可择桌而坐。因此,在正式开桌之前,管事的“老懂”都会先到新媳妇娘家人临时休息的房间里,与领头的商量座位安排一事。按客人的辈分和重要性依次进行,那是绝不可乱了顺序的。
主桌上的贵客坐好后,主家还会在“下位”安排一个陪客,他的任务是专门陪客人吃饭喝酒,而且要负责上菜、劝酒、活跃气氛等等。如若客人没吃好喝好,这个陪客就算不称职!至于其他人员的座位,虽不那么严格,但也是讲究长幼、年龄之分的。通常,年长、且辈分高者都被公推到“上位”。如果有谁一来便把“上位”给抢占了,立刻就会遭到大家指责:“不懂规矩!”在“座桌”吃席中间,大家都要相邀而请:“来来来!”“喝喝喝!”“吃吃吃!”酒杯交碰,竹筷齐响。谁若闷声不吭,独自吃喝,会被人鄙夷的。尤其是坐在陪客位置的人,更要眼明手快,一旦有新菜品上来,哪怕他正准备举杯痛饮时,也要赶快搁下酒杯,双手接过碟盘往“上位”那里摆放。新菜上敬,旧菜下移,这是摆菜的规矩,体现对重要客人和老者前辈的尊重。
“坐桌”吃席中的上菜也是有顺序的,分上半场和下半场。上半场一般是八个凉菜,四个或者六个热吃;下半场是上主菜:头碗鸡子二碗鱼、中间还有大肉皮,什么肚丝汤、银耳汤,小酥肉、条子肉……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每一道都是实打实的“硬菜”。而且我发现:从上青下白凉菜的摆放,到鱼头鱼尾的位置,每个来“座桌”的大人们说起来总是头头是道。在上菜的过程中,我最羡慕,最心疼的就是那些端盘子的小伙子们。可别小瞧这端盘子的活儿,既需要体力又需要技术。端盘子是个辛苦的差事,一个条盘放有四盘菜,要跑四个桌子才能下完,如果主家设置的桌数多了,往往邻居家也摆的有,碰上着急上菜时,必须一路小跑。上凉菜时候还好说,到了上汤汤水水的菜肴时,就更需要技术的。小伙子们在各个桌席里穿梭,一边要顾及手中的热汤水不能洒出来,一边要保证不能让吃饭的人等得太久,一边还要顾及高低不平的脚下路和乱跑的孩子们,稍有失误,就会弄出意外,这样一来就会破坏了喜庆气氛呢。
当然,在“坐桌”的过程中,敬酒是个不可缺少的程序。那时候的敬酒好像没现在复杂,一般都是由管事的“老懂”领着新郎和他父亲,一般是新郎斟酒,父亲敬酒。每到一个桌子敬酒时,作为一家之长的新郎父亲都会很客气地说“吃好喝好”之类的话,大家就回答“喝得差不多了”,要么是“喝的很好了”,要么说“我们这桌由某某代表大家喝就行了"。敬酒都是从主桌开始,而后一桌进行完,就会转到下一桌,临走时新郎父亲往往会再说一句“招待不周,多多包涵”的客气话。这样“敬”下来,一般都会需要好长时间。到了以女士居多的桌席“敬酒”时,因为怕喝酒,吃桌的女士们往往是一哄而散,待敬酒的事儿过去后,她们又会回到桌上来。也许是那些经常“座桌”的女士们吃桌的次数多了,她们总会一边吃菜,一边议论着:这家请的“厨子老师儿”手头怎么样,小徒弟的切菜刀工怎么样,火候掌握得好不好,主人家底是否厚实,端盘跑腿的是否利索,管事的“老懂”是否有本事有条理……除了不喝酒,谈笑风生,打情骂俏的是她们,一坐到底而且真正能吃到最后的也是她们。
而那些“坐桌”过程中的男人们呢,一开始的表现得相当稳重的,一边吃,一边劝,一边有说有笑,可等到酒瓶子打开,几杯酒一下肚,那就热闹起来,普通客人的桌上大多会出现海吹神擂现象。而在主桌上,也就是在新媳妇娘家人的那一桌,新郎家为了显示自己的热情和实在,往往想办法劝客人多喝些酒来。为了达到目的,一般都是事先找几个大酒量的人陪客,而娘家来的客人中一般也会安排几个能喝酒的,一旦双方喝出了气势,就会各自较起劲来:你不服气我,我不服气你,袖子往上一撸,声如炸雷般地划起拳,谁输谁喝酒。男人们比的是脸面和本事,都想把对方喝趴下,似乎这样才能显出自家的实力和威风。粮食酒,后劲大,往往热菜还没端上来,一个个就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东倒西歪了。不过,脸红是脸红,由于双方派出的代表都有点素质,所以主桌上一般不会出现伤感情的事,倒是村里那些年轻人坐在一起拼酒时,偶尔会有斗嘴现象。有时为了挣口囊气,不惜用海碗喝起酒来,这样的结果:有的人座桌一次,竟会连醉两天。这听起来好像是坏事,可对于办事的主家来说却是个高兴事,因为在那时的老家人心里都有这么个理念——客人喝酒越多,主家越觉得有面子。
等到酒席吃完了,各方的宾客们都心满意足地散去后,事情还不算彻底结束。到了天黑,主家还会置备几桌宴席,酬谢一下辛苦几天的“厨子老师儿”和那些前来帮忙的邻居们。然后逐一归还借来的桌凳和碗碟,再顺便把剩下的杂菜给各家分上一盆,真可谓是皆大欢喜。 如今,随着农村生活水平芝麻开花节节高,酒席的档次也随之大大提升,好多人家把宴席办在乡镇政府所在地,甚至是城区的大饭店里,就是有在自己家里置办酒席的,也是采取了厨师,菜品、餐具,桌椅整体外包的形式,省时省心又省力,那种一家有事,全村帮忙,弥漫着纯朴乡情味的“坐桌”事儿已渐行渐远起来。可一旦独处,或与几个上点岁数的人闲谈起那些年的“坐桌”事儿,心中总有些涓涓的留恋。
作者简介
宋守业。男,生于60年代中期。经典文学网签约作家,《漯河日报》特约撰稿人。大学期间任学生会宣传部长兼浪花青年文学社社长。毕业后,先后在畜牧、人事劳动、社会保障、城乡建设、环境保护等部门工作。在写工作讲话、总结和业务论文之余,仍然进行一些小说、散文(随笔)、报告文学等创作,已在《中国人事报》《中国劳动保障报》《河南日报》《文学纵横》《中州环境》《漯河日报》《漯河晚报》《沙河风》等地市级以上报刊杂志发表作品100多篇,散文《父亲的尖顶大草帽》在全国华人文学大赛中荣获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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