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伟鹏/歪打正着（小小说）
何伟鹏
一个叫何中企的秀才，做了半辈子的塾师，依然穷困潦倒。他老婆就不甘心，扯着他上街去算命，看看几时能行好运。何中企不愿意去，他老婆扯着他的长衫就往外走，何中企慌忙说：别扯、别扯，我就这件长衫，破了不得了、不得了，我跟你走便是。
到了街上，街边榕树头下的算命先生挂着半仙招牌，生意极好，轮到何中企了，算命先生斜视了他一眼，看他脸色苍白，穿着洗得发白的土布长衫，一眼就看出是教书匠，就说：“这位教书先生，你这辈子就这样了，不走好运，我也不收你的钱了，你走吧，下一位。”一语中的，一辈子穷怕了的老婆听到算命先生这么一说，着急了：“大仙，请您再算清楚一点。”急忙递给算命先生两个铜板，算命先生收钱后掂量了一下说：“咦，在X年X月X日X个时辰，这位先生会遇到一位贵人，须特别注意，错过了机会就不再有了，到时候就看你的造化了。”
到了那一天的清早，心急的老婆吵醒何中企赶快去算命先生说的那个地方等贵人。何中企说：“算命先生说的地方是荒山野岭啊，怎么可能会遇到贵人，遇鬼容易一点吧。”
何中企没法子，在老婆的强拉硬扯下拿了两个铜板出门去了，他没去荒郊野岭“遇贵人”的地方，他知那是算命先生瞎胡扯，便溜进村边阿乙酒家。阿乙老板看到这个赊酒喝的讨厌鬼又来了，出来就赶他走：“今天我的酒不赊账，你走，你走，我的小店今天被贵客包了，我要招待贵客，你就到别处去喝吧。”何中企偏不走，在门口吵吵闹闹：管他皇帝老子，这酒皇帝老子在我也要喝，喝醉了才能“遇贵人”。
何中企口口声声“皇帝老子”的叫嚷，吵醒了楼上休息的大官人，大官人听说他要买酒，又听店老板叫他“何中企”，觉得这名字新奇古怪，便叫来店老板，询问何中企是何方之人？
店老板讲：说起来，何中企也确实是周围无人不识的怪才，当年戴财主家聘请塾师，何中企去应聘，财主问他有什么要求，他写了一张纸交给财主，“无鸡鸭亦可无鱼肉亦可青菜豆腐不可少一个铜板也不可”，财主一看，满意地笑了，看来这位先生好招呼，就和他签了聘书。怎知，吃饭时青菜豆腐端上来，何中企就是不吃，财主忙问为啥？他说：你不是看过我写给你的字了吗？我念给你听，“无鸡，鸭亦可，无鱼，肉亦可，青菜豆腐不可，少一个铜板也不可”。财主听罢，瞠目结舌。
聘书已经签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反悔可不是大丈夫的作为，财主只好自认倒霉。天天鸡鸭鱼肉招待先生，聘期到了，大吉利是，像送瘟神一样推辞了他。从此何中企的怪才也在四邻八乡传开了。虽然仍然还做塾师，但谁也不会再上他的当，何中企也只好勉强混上青菜豆腐，过着寒酸的教书匠日子。
听闻此言，大官人呵呵一乐，出来对何中企说：“听说你叫何中企，我考你一题，能答对的话我送酒给你喝。”何中企哈哈一笑道：“周围的人可以不识万岁爷，没人不识我何中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尽管问吧。”
大官人说：“那好，你河中企为啥脚不湿？”何中企抬头怪笑，看了大官人一眼，不假思索回了一句：“万岁爷坐靛为啥屁股不蓝？”何中企甚为得意。
大官人听闻大吃了一惊。这怪才也着实太厉害了，忙称：“何中企你真有翰林之才。”未曾想到，何中企听闻此语，想着该送酒给我喝了吧，难道半仙所说的贵人就是此人，那就不妨把戏做足，竟然一拜下去，“承蒙万岁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拜，不得了，大官人被他拜出了真面目，无意中口中念叨：“爱卿平身！”原来此人正是微服出行的当朝天子，无心之语竟然封了一个翰林学士，随行者也只好当真把他记在心上。
草野财主尚且懂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更何况皇帝金口玉言。不日，皇上回朝，真的派人将怪才何中企接上了朝廷，进了翰林院。
何中企进了翰林院，都说乌鸡变凤凰，可是何中企依然还是乌鸡，乡野陋俗不改，常被幕僚耻笑，也无人与他插科打诨、谈笑风生，原本乖张善辩的一张嘴变得木讷谨慎，郁闷得慌，更加让他难受的是翰林院里的倾轧内斗，他感到就要被闷死了，这官不当也罢。
不久他辞官回乡，何中企觉得他咸鱼返生了，无官一身轻，重新拾起教鞭做塾师，学子满堂，逍遥自在。
何伟鹏，佛山市作协会员，南海作协会员。有作品散见于各类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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