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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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在电视上看到一位当今红火的青年梅派青衣演员唱《武家坡》的王宝钏。她的嗓音清亮,幕后的“叫板”,“有劳了——”,声震全场。可惜的是这个“了”字拖得太长了,太响亮了,有如拉警报似的,令人有不切合剧中人的情绪与身份之感。那种强而嘹亮的声音不像出自于受苦十八年,以挖野菜为食的王宝钏。如今有很多年轻的演员为了要博取观众的掌声,时常犯这样的错误。“叫板”是开唱前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因之想谈一谈对“叫板”的浅见,还请方家指正。
“叫板”可能是在京剧及其他地方戏曲里较独特的表演方式。一般的是正工角色,在开唱之前有一“叫板”,最常用的形式是,把念白中的最后几个字拖长来念。例如:《四郎探母》中的杨四郎,在《坐宫》一场,念引子,归坐后,念定场诗,然后念白。念白的最后一句是“——思想起来好不伤感人也——”,这“伤感人也”就是“叫板”。唱的人把这四个字渐渐拖长,带有悲伤,最后并有哭泣的声音。然后, 鼓打“冒子头”,胡琴拉西皮慢板,杨四郎唱“杨延辉坐宫院,自思自叹——”。在这里“叫板”是念和唱之间的桥梁,经过这个过程,才能把剧中人物的感情沟通起来,并能把观众的情绪引入戏的情节中。由此可见,“叫板”在京剧表演中是极其重要的。
“叫板”也可以是叫在另一个角色的白口或唱的结束后。例如《三堂会审》中王金龙“犯妇!将状纸上的情由,一一诉来,本院开脱于你”,苏三叫板“都天大人——容禀——”,唱西皮导板“玉堂春跪至在都察院——”。《二进宫》中徐延昭与杨波合唱末句“ 各自分班站立在两厢”,然后李艳妃叫板“喂呀,先王——啊——”,唱二簧慢板“李艳妃坐昭阳自思自叹——”。在《四郎探母》的《坐宫》里,“叫板”的例子比比皆是,如鉄鏡公主念:“丫頭,帶路哇!”,“打坐向前!”,“哦,哦,是了!”,“這倒难了!”。上场前在幕后“叫板”的例子也很多,如《生死恨》的韩玉娘念“想我韩玉娘,好命苦——哇!”,《苏三起解》的苏三念的“苦——哇——!”及《武家坡》中的王宝钏念“有劳了——!”再有,少数的戏中,在开唱以前念四句或念对儿句,则用末句的几个字做为“叫板”。鼓师把“扎多乙”打在最后三个字上。如在《西施》中,西施念“早被婵娟误,欲妆临镜慵 (二小锣),年年越溪女,相忆——(一小锣)—采( 扎 )芙(多)蓉(大)”。然后胡琴拉二簧慢板。又如《三娘教子》中的王春娥,上场后,念引子,归坐,念定场诗,念白后,念“正是(一板),雾迷不知天早晚,雪深那晓——路(扎)高(多)低(大),胡琴起二簧慢板。这两个将最后三个子念在鼓点子上的例子,另有一功用就是:念这三个字的尺寸,奠定了后面开唱的尺寸。还有的是角色以动作或神情“叫板”,不在本文讨论范围之内。
不是所有的唱段都要有“叫板”,用“叫板”与否取决于剧情的需要及唱与念的设计。“叫板”之难,在于没有“谱”,除了调门要与后面开唱的调门要一致,并合乎四声与尖团以外,没有一定规则。其音调的长短,高低,节奏,全要靠演员自己来掌握。但要念得自然恰当,与唱腔一样,如将一个音调拖得太长,就会失其韵味。更重要的是要符合戏的情节和剧中人物的身份与情绪。例如大家熟知的三出老生戏:《文昭关》、《捉放曹》、《清官册》。这三出戏中的二簧慢板的第一句前四个字都是“一轮明月”。这三段慢板前都有“叫板”:《文昭关》中的伍员念“爹娘——啊——!”,《捉放曹》中的陈宫念“我好悔也——!”《清官册》中的寇准念“好不闷煞人也——!”。这三个“一轮明月”因剧中人物的情绪不一样,当然唱法就不一样。这三个“叫板”当然也要付合剧中人的情绪。伍员的“爹娘啊!”要有奋怒悲伤之情,陈宫的“我好悔也!”要有追悔莫及之意,而寇准的“好不闷煞人也!”体现的是疑虑,忧闷与不安。本文开始所说的《武家坡》中的王宝钏,她是在破瓦寒窑里过了十八年,以挖野菜为生的的承相之女,喜闻有人带来丈夫的万金家书。这是一种甚么样的心情?这“有劳了!——”三个字的意境,应该是不失庄重的惊喜,而发自于辛苦孱弱之身。这是难度极高的表演。
前辈的大师和艺术家们,都对“叫板”极为重视,他们都不断地从体验中找出对不同角色的表现方式与风格。他们不会为了讨取观众暂时的掌声,故意拉长腔,或故意翻高音,而破怀了剧中人物应有的情绪。所以一个好演员应该不断地学习和体验如何适当地运用 “叫板”,准确地表达剧中人物的感情,以充分发挥其承上启下的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