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丽：困惑（27）各人有各命
困惑（27）各人有各命
韩雪丽
困惑—感叹
从上海回来，刘文静还想和从前一样找田然分享，却突然想到田然已经结婚搬走了。
田然正好打电话，邀请刘文静过去。谢清晨去外地开会，参加一个会议。
田然说，我不想回家住，你来玩吧。
刘文静好奇。
马老师说，你别空手去，给田然送东西，不好送，干脆，你去花店，买束鲜花吧，她讲究，你弄束百合好了。
刘文静手捧百合，田然果然欢喜，接过花，插入花瓶子。田然引刘文静参观。
刘文静这才明白，田然为什么不愿意回家。
这套房子，比田家的面积还大，重点是客厅，是南北贯通下来的，窗户开着，凉风吹过，通风真好，刘文静心想，这个客厅真好。
而且，靠阳面的窗户，还是做成了大飘窗，这还是刘文静研究房子户型以后，才懂得一个名词，飘窗上，摆放不少花木，有好多是兰花，也有些其它的品种，吊兰从飘窗垂下来，快到地面。那一片看上去，像个小花房。
刘文静有些惊讶，真多。
田然有些得意，谢清晨总算听了我的话，弄了个阳台花房，她脸上是幸福的表情。
进了卧室，是以蓝色为主调。
刘文静有些惊讶，这个布局，极似田然的审美。她想，倒还是田然做主。她为朋友高兴。有些感叹，有些人，无论在哪里，都是占主动地位。
回到客厅，田然开始烹茶。这套茶具，明显比田厂长那一套，要高贵。
刘文静心想，别的不讲，光花和茶具，就花费不小。刘文静说，这茶具真不错。
田然说，这是我婆婆送的。
刘文静想，看起来婆媳关系不错。
田然提到婆婆，满口赞叹，我婆婆很讲究，人家自己会刺绣，会弹古筝，还会做点心，真是个讲究的完美女人。你知道吗，她出席活动，还穿自己手绣的旗袍。
刘文静记起婚礼见到的那个女人。
困惑—羡慕
刘文静心生羡慕。
从小到大，没羡慕过田然，哪怕她的父亲是厂长，她的父亲只是一个车间工人，哪怕这差别她一直都懂。她深信，人生各有各命，都是天意，自己能做的就是努力，做好自己。选择不了起点，可是路怎样走，是个人的事。
田然说，就是我公公，那个人挺势利，好似有些瞧不起我家，还和我老公说，婚宴那天，本以为，我父亲的朋友，都是什么有脸面的人，和他一样，没想到，好多都是厂子里的工人和老邻居，让他脸上无光，原本以为，门当户对，看来是我家高攀了。
刘文静第一次意识到门当户对这四个字的含义。她心情不爽。替田然忿忿不平，就是，他真是有些势利眼，难道学校的老师，都没有参加的吗。
田然说，有呀，我婆婆请了她的不少同事，都是老师。可是我公公讲，那好多都是特级老师。
刘文静说，那厂里的工人，也有好多是劳动模范，拿过奖的。
她家也有邀请之列，不过刘师傅没去，那天他值班，宋经理也没去，他们都随了礼，李芬去了，她说观摩一下，我女儿将来的婚宴，要比这风光。
宋芙蓉说，妈，你真是的，老和人家比什么，我结婚，不在国内，我要出国，去巴厘岛，那多风光，我们一家三口都去。
李芬眼前一亮。对，那也要去。
她去了回来，有些沉闷。她明白，那宴席是好比，可是去的人，不好比。看得出来，谢校长请了不少人，有几个学校的校长，还有教育系统的人，这个圈子，是比不起。
李芬突然意识到，芙蓉不是田然。她叹了口气。
宋经理不以为然，也不再相劝，越劝越恼，最后二人还要争执，所以现在，他是沉默是金，绝不多话，芙蓉看看母亲，也没讲话，她没去，她不知道母亲在折腾什么，何苦，人和人，怎么能以已之短，比人之长。
她其实想去，那天正好有个演出，她想想，还是去演出吧，不过，她托刘文静带了随礼。
刘文静当时有些惊讶，这太贵重吧。
刘文静再没眼力，也看出，那金手镯，不便宜。
宋芙蓉说没什么。就是样子好。
刘文静点头，心想，我的礼物，就寒酸。
她把东西送去，她的原是马老师自己做的一套桌布沙发罩，是钩针织的，不过，样式新颖大方，没想到，田然喜欢这个，对手链不以为然。
她也有几样首饰，都是玉的。对金的不太感冒。
她把宋芙蓉送的那一套，放进抽屉里，对着马老师的手艺，赞叹不绝，马老师，这套绝活，真厉害，可惜，你不会。
刘文静笑笑，我也奇怪，我爸爸妈妈都是手巧，怎么我就不开窍。
刘文静看到田然书桌上用的就是那套桌布，有些欢喜。
田然还在感叹公公的势利。刘文静却是满心羡慕。这样的家，哪个不爱。屋子窗明几净，空间宽敞。
她赞叹，别想那么多了，反正日子是你们过，又不在一块住，没什么的。
田然点头，只要清晨听话就成。她桌布上，都是考研的书籍。
刘文静惊讶，你要考研。
田然说，那当然，我结婚是结婚，和我的学习，没冲突。
刘文静说，谢清晨没意见。
田然说，他有什么意见，他老婆是研究生，他脸上有光，他不乐意学，才混了个本科就算了，学校还不如我的学校呢，这一点我公公倒是满意。
刘文静想，这可能就是文化不同，意识不同，一般人家，都希望儿媳妇马上生孙子，倒是谢家，都支持田然上研究生。
她想到她一个同学，是大专，也是今年结婚，已经怀孕了，她感叹，差距之大。
她羡慕田然，你公公婆婆其实都挺好。
田然摇头，他们是好面子，有个儿媳妇是研究生有面子。我要是读博士，他们也没意见，对于他们来讲，孙子晚几年没事。
刘文静有些不解。
田然说，我公公早讲了，我婆婆身体不太好，是带不了孩子，他们只出钱，不管带孙子。
刘文静安慰，出钱也行。
田然说，现在想想，还是我妈好，我妈讲，她给管。
困惑—细节
刘文静回到小区，正好看见宋芙蓉在楼下转悠，她很少在小区里。
她看见刘文静，上前说，你可回来了，我听马老师说，你出去了，去哪了。
刘文静心中一动，母亲明知道自己去田然那里，却说不知道，她说，我有个同事过生日，过去转了一圈。
宋芙蓉讲，我想问问你，田然结婚的事。
刘文静惊讶，李阿姨也去了。
宋芙蓉撇嘴，我妈，哼，我可不敢问，她一脸的羡慕妒忌恨，我哪敢开口。
刘文静心中感叹，芙蓉还是原来的性子，对于母亲，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刘文静想想，还好呀，挺热闹的，在五星级酒店。
宋芙蓉说，这我知道。我就是说，她穿的什么。刘文静回忆，婚纱，旗袍。
还有一套晚礼服。
宋芙蓉想想，应该漂亮，田然其实比我漂亮。
刘文静心想，李芬一直说，自己的女儿，是小区最漂亮的小姑娘。可宋芙蓉却承认田然漂亮。
宋芙蓉说，可惜，我没去。
刘文静心想，不去就不去吧，要不然，你妈还不是和你唠叨。
宋芙蓉目光有些惆怅，我们都长这么大了，小时候，一起上下学的事，我还记得。可惜回不去了。
从中学后，三个人，就不是同班了。宋芙蓉难得的惆怅了一下。
手机一响，她马上恢复了平素的神态。她一面接听，一面和刘文静招手再见。
她的声音很好听。
刘文静想，芙蓉，还是很好的。她回了家，也有些惆怅。
三个小姑娘一起上下学的情景，历历在目。
她回了家，奇怪地问母亲，你知道我去田然那，为什么不和芙蓉讲。
马老师叹气，你呀，上了一年多的班，还是不通人情，你想想，田然请了你，不请她，我说什么，炫耀吗。
刘文静恍然大悟。她有些脸红。她感觉，自己有时候挺聪明，有时候挺呆。她笑笑。
困惑—思索
田然的结婚，对于刘文静是个震动。
刘文静本以为，做为学霸的田然，一定会很晚结婚，先忙于事业，没想到田然非常的务实，人家没考虑毕业后考研。她当年结婚，打算上在职研究生。对于婚姻，田然很聪明，当然这和张兰的安排分不开。初恋并不成功，随后母亲给安排的婚姻对象，却是条件和人，都非常合适。
刘文静想，人和人是不是不能比。我们出生时，不能选择父母，我们长大后，很多不能选择，比如容貌，比如智商，这些差距，都要靠一个人的努力，去填平，可能终其一生，也不能填平。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一次发现，她很多方面不如田然，如果说读书用功，她比田然还用功，可是成绩就不如人家，比如说容貌，田然的父母，并不都是帅气美丽，只是田然会长，挑了父母的优点，想到这里，倒是无奈。
她记得李芬来家里和马老师聊天时说，田然也是沾了相貌的光，谢家比田家，是田家高攀了，别的不讲，从经济上就比不得，人家谢家房是两套，车是两辆，田家有什么，也是田然长得不坏。
刘文静听得不顺耳，从心而论，谢清晨肯定见过不少美女，最后为什么选择了田然，自然是田然另有许多优点，比如优雅，比如品味，她爱茶，她聪明，不是每一个美人，都是学霸。
想想，田然的好，是综合的。当然，也包括了运气。
从田然新房的布置来看，明显是她做的主，田然说，那当然，装修的事，都是我妈在忙，他家什么忙都没帮，连装修的钱，都是我妈出了，说什么，他们要出结婚的所有费用，那不是应该吗，而且清晨上班几年了，我可是刚毕业。
刘文静不太懂这些。只是微笑。反正是你们的家。
田然摇头，有时候想想，我们市里的姑娘真吃亏，明明长大，花的钱，比农村的还多，可是人家还能收彩礼，我一个表姐，就收了十来万的彩礼，牛吧，装修费都出来了。
刘文静是听闻过。她也有些感叹。是呀，这是实情。
刘文静回想，自已相亲以来的事，见了十多个了，真有些麻烦，为什么，总是我愿意的人家不乐意，人家看上我的，我看不上，马老师说她挑剔，一个大专生，非要对方也是大学生，还挑什么学历，工作好就成了，刘文静固执的坚持，一定要挑。
刘师傅皱眉，行了，你闺女爱看书，咱家里，就书多，说是你的书架，一半都是她的书，她不找个有文化的，俩人有的说吗。
马老师说，我找你，就没文化呀，不也一辈子。刘师傅说，我们是同乡，另讲。
刘师傅心里想，你可不是大专，你是中专。他为女儿骄傲。他支持文静看书。他的女儿，走哪里，人家都讲文静大方，一看就是有文化的。
刘文静心想，张兰的眼光，真不错。李芬妒忌，那么母亲呢，会不会也希望自己马上结婚，看来，让她失望了。
她是不会妥协的。
妈妈，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像李芬阿姨一样为宋芙蓉骄傲，也不能像田然一样成绩好。她叹了口气。
她的母亲，会不会也在感叹。她出了房间，马老师在灯下织毛衣。
她上前，妈妈。
马老师看她，怎么了。
刘文静一时不知从何讲起。她想问，你妒忌张兰吗。李阿姨是不是妒忌张阿姨。
马老师皱眉，这是大人的事，与你没关系，不要议论。
刘文静点头，我知道，我不讲，我只是想，你呢，你是不是也感觉，田然最让人骄傲。
马老师看看女儿，没有，你挺好的，你也努力。
刘文静有些安慰。
马老师说，田然那样的孩子，是有些天份。
我们不那么比，没意义。
各人有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