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红军长征在叙永(三)“我家的五石黄谷,出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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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红军长征在叙永之鱼水情深

文/万中华

(三)“我家的五石黄谷,出得值!”

“我家的五石黄谷,出得值!”这是2021年3月20日,叙永镇军田村6社,百岁高龄的黄文军老人向笔者讲述一段红军伤员,扛长工、凑路费,矢志不渝、追寻红军部队的动人往事时,发自内心说出的一句话。

黄文军老人生于1921年农历五月十五日,1935年中央红军一渡赤水、围攻叙永县城时,年近14岁。现在,他虽百岁高龄,但讲起红军与他家的不解之缘时深情满怀、思路清晰、滔滔不绝,可以看出这件事在他的内心深处印记很深。他的讲述,将我们带向了那极端艰苦、战火纷飞的峥嵘岁月。

“我记得很清楚。”黄文军老人说。那天是大年三十(1935年2月3日),当时,我家住在石盘进去、背阴沟下的“夏土耳”。这里虽然是深山沟,却是红军从石盘、过背阴沟、上红梁子、去金鹅、大坝的必由之路。

当天,红军用竹子、板凳和木梯等材料,在白花山搭浮桥过河,在石盘分成两路,一路经磨刀溪、土地坳、两河口、高峰去大坝;一路从我家门口这条路去大坝。我家门口这条路过了许多红军,把我家一根田坎都踩踏了。由于受国民党反动宣传的影响,我们全家看着从门前经过的红军队伍,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声。

大约下午4、5时许,有6名掉队的红军战士相互搀扶着来到我们家讨水喝。我奶奶看到他们非常疲惫、饥饿难耐,就请他们吃饭,但竟无人上桌。这时,他们当中一个红军拿出一枚银元,执意阐明要我奶奶收钱后,他们才能吃饭。我奶奶见状只好收下,准备饭后还给他们。谁知,红军饭后离开我家去追赶部队,坚决不收回那枚银元。桌上饭菜,当时最多值两个铜元,我们一家人一直为多收红军的钱而过意不去。我的奶奶还说:“她活了60多岁,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好的队伍,红军真是好人啊!”

当晚9时左右,我的幺嫂黄王氏到牛圈喂牛,见到原来堆好的干谷草被移到存放棺木的下方。移开干谷草,发现躺着一名大约20岁左右的年轻人,神志萎靡,穿着红军服装,衣服破烂、满脸污迹,大腿处尚在淌血,无法动弹。我们一家人见状,连忙把他抬到堂屋,端来热水、饭菜,喂他慢慢吃下。经过一番忙碌,他的精神状况才渐渐好转。

由于伤者说的话我们家的人听不懂,通过手写字条(可惜字条已丢失)交流才得知,伤者名叫曾庆云,19岁,湖南韶山人,在江西瑞金一服装店当学徒时参加红军,后随红二师长征。在攻打叙永县城真武山时被子弹打穿右大腿,两名本地群众用木楼梯抬着,冒险沿红军撤退方向寻找隐蔽地点疗伤。抬送他的两人,担心被国民党民团追究,看到天色已晚就将他藏到我家牛圈后,回家去了。

当时,我时年14岁,师从胥树南学中医。经我们师徒二人检查,子弹从曾庆云骨缝中穿过,没有伤及骨头,无生命危险,就对曾庆云伤处进行止血消毒、缝针处理,包上传统中药后,让他换上了我们本地人的便装。随后,我的父亲黄朝全嘱咐曾庆云,遇到生人就装哑巴,并将曾庆云随身所带财物进行清点,书写两张清单,分别由我父亲和曾庆云保管,便于曾庆云伤好后归还。我至今依稀记得,曾庆云身上携带了三个银元、几十个毫子和刻有红五星的水壶。

第二天一早,为躲避国民党民团对曾庆云的搜捕,我家人将曾庆云背到房屋背后树林中的小岩洞内隐藏。中午,由我弟弟黄少尧(1928年正月二十一生,时年7岁)等家人用背篼上面覆盖猪草作掩护,给曾庆云送饭菜,夜深人静才背回家中换药休息。大约过了两三天,又转移到我家对面的一个大岩洞内,仍采取早出晚归、中午家人送饭的方式躲避国民党民团搜捕,照顾曾庆云养伤。

这样过了10来天,曾庆云已经能够拄着拐杖行走了。他告诉我父亲要去追赶队伍,我父亲不同意,对他说:“你行走都很难,怎么去啊!”但是,不管我父亲怎么说,曾庆云都执意要走。我父亲没法,就按照清单归还了他的随身财物,又给了他几十个毫子,送他踏上了往云南扎西方向、追赶红军队伍的归途。由于,当时国民党民团四处搜捕红军伤病员、风声很紧,所有路口都在排查,加上曾庆云有伤在身,他在去到杨家坝(今叙永镇金桂村境内)时,无法再往前走,不得已再次回到了我家。我的父亲就让曾庆云在我家安心养伤,等伤完全好后再作打算。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我家藏有受伤红军的事情也被百长(相当于现在的社长)吴向前获知,他就伙同张叙生、张老七等上门威胁,声称要将此事告知国民党民团。幸得大湾头罗素云、谷草湾张志全等从中周旋,吴向前方才松口,借机索要10石黄谷,不然就要去告密。经过讨价还价,最终我家付给吴向前等人5石黄谷方才平息此事。

事后,曾庆云担心自己的身份再次殃及我家,数次提出离开本地去寻找部队。我的父亲坚决不同意,对他说:“你要走,等伤完全好利索,凑点路费再去吧!”由于当时信息不畅,完全没有红军的消息,加之,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曾庆云听从了我父亲的劝告。

不得已,我家将其介绍到平桥儿一叶姓大户人家当长工,约定一年以三石八斗稻谷作为工钱。曾庆云非常勤快和能干,帮长工期间,除了帮雇主干活外,一有空闲,就帮周围群众干活,周围群众说起他,个个都竖起大拇指称赞。

当年农历九月,待叶家稻谷收完后,曾庆云拿到了结算的工钱,打听到红军已经到了北边,就再次提出离开我家,去北边找队伍。我家人看他寻找队伍的态度非常坚决,就没有再过多阻拦。帮他把三石八斗稻谷换成银钱,赠送了他40个毫子,再次送他踏上了寻找红军部队的路途。

曾庆云在我家进出,虽然仅有大半年时间,但和我家结下了深厚感情,我和我的弟妹们都亲切地称他为“曾大哥”。曾庆云走后,我们一家非常担心他,生怕他遇到什么不测。但是,直到现在,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也没有他一星半点音讯,心里很是遗憾。

“曾庆云是个好人,我家的五石黄谷,出得值!”说到此处,我看到黄文军老人眼角包含着泪花,完全沉浸在对那一段难以忘怀的往事的回忆之中。

离开黄文军老人的家,看着黑黝黝的夜空,我仿佛听到当年中央红军围攻叙永县城的枪炮声,仿佛看到红军战士曾庆云不怕艰难困苦、矢志追寻红军队伍的身影,一下子懂得了什么是执着、什么是鱼水深情的丰富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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