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记之五
天气回暖,吃完早饭的我们颇觉不该辜负那一泓碧水与叠翠苍峦,于是闲庭信步,到桃花潭边踏春去,去看绿水青山的安静从容,去看青砖碧瓦的苍凉古风。尽管我已经私下里走过了好几次,但是再来依旧欣喜。我没有过一见钟情的经历,但桃花潭给我的感觉,想来就是那样的,只一眼,便深深爱上。
未知大家的感觉是否如我一般浓烈,但我确实能体会到他们的愉悦,已然有了乐而忘归的势头,直到小红姐接到电话说客人将至,我们才恋恋不舍而去。
经历了半天习琴练琴之后,我们跟随老师高建国先生驱车查济。
查济,有深山碧玉之称,据说査济建于隋唐,元时始兴,鼎盛于明清,至今己有1380余年的历史,这里曾经有108座桥梁,108座祠堂、108 座庙宇,而今亦尚有桥梁40余座,祠堂30座,庙宇4座,是保存较为完整的古建筑群。因为她有依山造室,傍水结村,小桥流水,天人合一的风景,所以颇受人们青睐,很是吸引了众多学者、画家、摄影家和普通旅游者。
但这些和我们都和我们无关。我们此行,只为一人而来,那便是一音禅师——高先生一位挚友。关于一音禅师,我早听先生做过介绍,诗、书、画、印、箫,均属上乘,尤其箫音,多即兴之作而能超凡脱俗,被方家誉为音乐奇才。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因为我曾听过他和高建国先生即兴的琴箫合奏,那声音,纯如天籁,令人心头澄澈。先生曾推荐我看过一部微电影《山僧》,内容便是记录一音禅师的日常点滴。我对于他“灰袍子好像要飘起来,里面装了孤独的风”的清瘦,印象深刻。倘若他是在家人,我想我与他初识时的招呼应该是这样子的:久仰久仰,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不虚传。但他已然心在红尘之外,如此世俗的客套,且让它见鬼去吧。在一音禅院这样一个超凡的地方,有一音禅师这样一个脱俗的人,任何世俗的念头,都是一种亵渎。
对于我们一行的到来,一音禅师安然,我们亦安然,虽是初识,但因了禅师的气定神闲,谈笑自若,我们也不见丝毫的局促。尝佳果,品香茗,听流水潺潺,兼禅师偶露禅机,竟真的有了“山中无甲子,岁尽不知年”的从容淡定。
然而我到底是俗世人,欲念不灭。一路上,都在心里盘算,如何能不那么突兀的请得山僧为我们吹奏一曲。眼见得主宾相谈甚欢,生怕错失良机的我,赶紧向一音禅师提出请求,得其应允,顿时心生雀跃。
然而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只是想领略禅师的箫声的,最后却等来了一场天籁之声的饕餮盛宴:国内唱佛乐的敬善媛老师和圆光老师也来了,带着他们的歌喉,还有吉他。
在这样的夜晚,在这样的地方,有这么一群人,安静的汇聚在一处,听来自云端的声音,该是怎么样的一种幸福?搜索枯肠,我亦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高先生与一音禅师的琴箫和鸣,犹记得两三年前初听他们即兴合作的音频,有人以岭上白云来形容,今天才算真正领略到。那声音,宛如仙乐,安静,祥和,正如穿行于高山之巅的浮云,让你瞬间进入无我的状态。然而,即便是如此,我觉得还不足以写尽我内心的感受,也许在这个时候,任何文字都是苍白的。我只知道,当他们的琴箫静默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清泪两行,但,与伤感无关。
圆光的歌声亦是空灵的,与当下流行乐坛的华丽花哨迥然不同,或者,我这个比较本身也就是对他的歌声一种亵渎?那是一种最原始的声音,不高亢,不造作,没有丝毫修饰,不谈一点技巧,就是那样自然而然的从他的心底流出,再自然而然的打动别人的心。透过他的歌声,我仿佛看到了他如婴儿一般纯净的心。其实我从雪小禅的文章里读到过他,早知道他来查济做了隐士,上午在宝善山庄,我们和他以及敬善媛老师一行亦有过一次短暂的相逢,只是彼时忙于练琴,并没有太多交流。他给我的震撼,由今晚这场事先未作准备,连音响都没有的小小雅集开始。我想说,我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过这样不带丝毫杂质的声音了。
与敬善媛老师的助理之前有过交流,他给我发过来一些老师演唱的佛乐,那也是一种能让人的心灵瞬间安静下来的声音。我曾有对他们的到来表示过期待,所以并不惊讶。然而当敬老师随着即兴的音乐,以一音禅师所写的文字演唱起即兴的歌曲时,我还是不由得为之叹服了。作为音乐人,程式化的表演不足为奇,但现场的即兴发挥若能惊艳了别人,那就得靠真的才情了。
这个晚上,说是一个临时安排的小小雅集,但对我而言,远胜一场精心准备许久的音乐盛会。有佛家梵音,有道家轻舞,再有我们这些尚在红尘中蹉跎但对传统文化爱的深沉的人,足以让这场不期而遇的佛乐雅集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挥之不去。
与一音禅师道别时,已经很晚,然而透过夜幕的黑,我依然能看到他那双智慧的眼。我跟禅师说,我还会再来,禅师说,随时欢迎,住多久都可以。那一瞬间,雾气蒙上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