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办喜酒与吃喜酒
办喜酒与吃喜酒
袁福成||江苏
吃喜酒容易，办喜酒难；这几乎是人所共知的常识。
细细想来，吃过的喜酒，至今难以计数。办过的喜酒，却屈指可数。办喜酒，尤其是男娶女嫁的喜酒，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一旦出错，极难弥补，因而如履薄冰。常有人粗枝大叶，考虑不周，闹得喜宴鸡飞狗跳，甚至剑拔弩张。在现实生活中，就曾经发生过婚庆“乌龙”事件；因为婚庆主持人的一句致命口误，把“送花篮”说成了“送花圈”，一字之差，活生生地把一场婚宴搞砸了。户主最终将婚庆主持人告上了法庭。
置办喜酒，不同于日常的家庭或朋友小聚那样随性。如何去办，选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办，请不请客，请哪些客都有很多讲究；需要仔细斟酌、周密筹划，丝亳马虎不得。如果粗心大意、大大咧咧，礼数不周、差池不断，不仅办喜酒的初衷无法实现，甚至还滋生出许多是非和矛盾来。
老百姓办喜酒的目的，十分明确，以庆祝和答谢为主。也有借办喜酒作适度展示、炫耀的；也有通过置办喜酒来化解纠纷、冰释前嫌的；也有借机敛财或拓展人脉的；但这些都不是办喜酒的常态和主流。
办喜酒，既然以答谢和庆祝为主，就要让宾客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宾主双方皆大欢喜。老百姓常说，“喜酒，喜酒，喝到歪歪扭扭”。这里的“歪歪扭扭”，一方面，说的是喜酒举办者的必须真诚、大方，要让来宾们尽情尽兴，宁可在平常的日子里节省些，绝不能在办喜酒时抠门小气。另一方面，骨子里也包含着对宾客的委婉忠告，并不能理解为可放浪形骸、一醉方休。
在喜宴上饮酒，必须适可而止，其最佳状态是介于醉与非醉之间。酒后还说得了话、记得住事、认得了人、走得了路、摸得进门。真的喝到言语失态、举止失度、小吐大呕，喝到“月亮走你不走，醉倒在别人家门口”，那肯定是不受主人欢迎的。生活中也常遇上不解风情的鲁莽汉子或嘴上没毛的楞头小子，在喜宴之上喝得酩酊大醉，这将被视为有失涵养体面、不知天高地厚，让人最瞧不起的失礼行为。除了落下贪杯的污名之外，因为醉酒之人常伴有失态之举，胡言乱语得罪了主人或来宾，不经意间再碰坏了桌上的杯盘碗碟，扫了来宾的兴致，破坏喜宴的氛围，冲了主人家的喜气。如醉得人事不省，主办者还得派人紧急送医。如再闹出人命来，主办者还得承担法律责任，办喜酒又弄出个官司或丧事来，这是喜酒主办者最不愿意看到的。
即便是平民百姓的寻常人家，打小就会告知孩子们出席喜宴的各种规矩。诸如：赴宴不得散漫自由，不能迟到早退；见人要彬彬有礼，不能目无尊长；上桌应懂得长幼有序，不能坐错位置；吃菜应有眼力见识，不能多吃多占；饮酒应适可而止，千万别洋相百出……
置办喜酒，当然与家中有了喜事密切相关。诸如：男婚女嫁，添人进口，生日满月、参军升学，置产开业、获奖升迁等等；在名目众多的喜酒之中，又以男婚女嫁的喜酒，最为隆重热烈。
在苏北盐城，男娶女嫁的喜酒仪式感特强，文化内涵丰富。一次中式婚庆喜酒，持续时间大至为两个半小时左右；不仅有专门的婚庆主持，中间还得适时穿插歌舞、杂技、摩术、相声、小品表演和乐器演奏等。举办一次婚宴，绝不亚于组织一次中小型综合文艺晚会。时下又加入了微信摇一摇、手游互动、祝福微信滚动抽奖等时尚元素。再吝啬的父母，但凡举办儿女婚宴也会十分慷慨；只要儿女婚宴有需要，即便心有不舍，也会一掷千金。我还见过改革开放后富起来的个别土豪们，花上十几万元从云南空运鲜花装扮整个婚礼现场；甚至花数十万元邀请中央、省电视台主持人或国家、省歌舞团乐队及演员到婚礼现场主持和助兴的。
相对而言，吃喜酒就比较轻松愉悦。只要按礼尚往来、基本对等，特殊情况、相机处理的原则，备好礼品，备足红包，尽管放心赴宴，绝无后顾之忧。
我也曾应邀去过北京、上海、苏南等地，出席亲朋好友和同学孩子的婚礼。在北京，按当地风俗，初婚（头婚）喜宴只能安排在中午，再婚喜宴才能安排在晚间。在时间上就相对仓促，速战速决的喜酒，也倒腾不出什么名堂来。北京喜宴上的菜肴，份量不轻，大盘、海碗均装得滿滿当当；但粗而不精、咸而不淡的重口味传统，并不讨南方人喜欢。在上海的喜宴则是另外一番风景，上海人的精致和精明，在喜宴菜品的制作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菜肴的做工精致到你不敢轻易下箸，菜品份量少到只能细品，无法大快朵颐。一碟花生米，一人两粒，谁要想多吃多占连门都没有。袖珍的佐餐八碟，准让北方人误以为是用来展出的样品。我估计多数宾客吃完喜酒后，仍处于半饥半饱状态。苏南在江苏属经济发达地区，苏州一个地级市的年财政收入，不仅直接碾压了省城南京，还辗压部分一二线省、市。苏南的喜宴则具有典型的“大写意”特点。约定开席的时间，和谈生意一样准时，不管出席宴会的“大人物”来与不来，吉时一到便鸣锣开席。开席之后，吃喜酒如同会议上的自助餐，签到入席后可随时开溜，不必等到喜宴结束时，统一退场。喜宴结束前，有的餐桌所剩食客，已寥寥无几甚至空无一人，主人对此并不介意。来宾们也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整个过程稀拉松散、随性随意，喜酒的主办者只在意宾客的来与不来，只要来过，吃多吃少、停留时间或长或短皆悉听尊便，喜酒的欢乐氛围显然是打了折扣的。
要说办喜酒认真和讲究的程度，老家盐城倒是首屈一指。盐城人办喜酒，不分头婚、二婚，一般都安排在晚间进行，让宾客有足够的时间去分享主办者的喜悦。盐城喜宴上的菜肴，不仅做得精致，而且份量充足。如果桌上菜肴被吃得一干二净，如同被“狗舔过一般”，那是主办者觉得最没面子的事，这也是常遭大城市或苏南人调侃的“穷大方”。吃饱、吃好还要吃不了，主办者才觉得自己大气有面子。但盐城喜宴约定的开席时间你千万不可当真，实际开席时间，得以首席贵客到达后的时间为准。在《八项规定》出台前，喜宴的头把交椅，非喜宴主办者沾亲带故的党政机关的领导或新郎、新娘所在单位的主要负责人莫属。按古礼本应居首席的自家娘舅、表叔或尊长只能退居次席。领导干部下班前常有紧急公务、事务需要处理，再加上党政机关和企事业单位的一把手大都比较矜持，似乎在万众瞩目之下入席，才能尽显尊贵，才有明星们走红地毯的感觉。只要重量级贵宾未到场，喜宴绝不会开席。
我有一同事的儿子结婚，当年的常务市长成了特邀首席佳宾。举办婚宴前，该市长答应一定到场。可举办婚宴当天，市里召开常务会议，市长把手机也关了，原定六点十八分开始的宴席，一直等到晚上近九点尚未开席。这位同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拨打市长的手机就是联系不上。桌上的宾客饥肠辘辘，已将桌上用于佐餐的八碟扫荡一空。将近九点，市长在常务会议结束后才打开手机，说今晚喜宴无法参加。随后喜宴开席，酒店的员工已将所有菜肴备好，听得一声令下，便一古脑儿将全部菜品端到桌上，宾客们也顾不得斯文，风卷残云，不到一小时，喜宴便草草收兵。鉴于首席贵宾经常姗姗来迟，普通宾客们也“入乡随俗”，在约定的时间后半至一小时内到达成了常态。《八项规定》出台之后，规定县处级以上干部原则上不得出席婚宴，确有必要出席的要经过审报批准。自此，盐城喜宴的开席时间倒真的准时了许多。
在盐城的喜宴上，“闹新娘”，几乎是婚庆喜宴必备的传统节目。“闹发闹发，不闹不发”的传统理念，至今在民间仍有较大的市场。“爬灰文化”始终是“闹新娘”节目的主旋律。“爬灰”，现代汉语词典的释义为“公媳通奸”。乍一听，如此低俗乱伦的内容，怎么能登上婚宴的大雅之堂？其实，这仅仅一场增加喜庆欢乐气氛的游戏而已，只有傻子才会把这类“假戏”当真。让别人来“闹”，是给来宾“面子”，能主动作闹的也都是自家的知心好友。娶儿媳妇的婚宴如果少了“闹新娘”这一出，反而证明主人家没有好的人缘。在举办婚宴之前，公、媳都必须提前沟通好，尽量象征性地做出相互拥抱、接吻、挽着或背着新娘进入“洞房”等系列动作，以此来博取来宾们一笑，增加喜宴上的欢乐气氛。不少婚庆公司还专门备有“闹新娘”的专用服装和道具。常有不明究里的外地人，以此来指责盐城地区喜宴的低俗，其实这是对地方民俗的极大误解。“只闹不做是福份，假戏真做是畜牲”，这是盐城人一直恪守的传统和底线。常言道，离家十里路，各处各乡风，此种类似孩子们“过家家”的游戏，如同东北地区的民间小品一般，说出来的“荤段子”纯属逗趣取乐而已，千万不必当真。当然，也曾经发生过极个别家长在“闹新娘”时，酒后失态、动作粗鲁，经自媒体炒作后成了轰动一时的负面新闻，但这绝不是盐城婚庆喜宴上“闹新娘”的主流。想想也是，谁会愿意在自家儿子婚礼这样的喜庆场合，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露怯呢？不过，“闹新娘”真的要“闹”得喜庆、“闹”得热烈、“闹”得文明，既是盐城人办喜酒一直追求的目标，同时也是必须面对的“难题”之一。
虽说吃喜酒容易，办喜酒难。但老话又说了，天下无难事，只怕心不专。因为家有喜事，才需置办喜酒，尤其是儿娶女嫁又是孩子一生中的大事，只要认真对待，上心筹划，完全可以办得风光亮堂。累是累了点，喜字当头，倒也累并快乐着！
当然，本人系一介平民，说的仅仅是寻常百姓家的喜事。受邀参加高官显贵人家的中式、西式或中西合璧的豪华喜宴的概率几乎为零；既无办的经历，更少吃的体验，其中的酸甜苦辣咸，自然就不在本文交待之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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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袁福成，江苏建湖人，公务员，文学爱好者和初学者，退休后撰写的多篇文学作品在报刊、杂志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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