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树记
除了燕子喜欢在屋檐下安家,喜鹊和麻雀也喜欢在房梁或墙外面的缝隙和洞洞做窝。小时候,养得第一窝鸟是喜鹊,我爸在我们家猪栏门口对面的祠堂屋梁下捉的。这窝喜鹊捉回来后,喜鹊妈妈和爸爸天天飞到厨房门口的荔枝树上呼啼,如今想起来真是夺鹊之爱,毁鹊之家,养不活幼鸟亦是灭鹊之口。
厨房外的荔枝树是阿婆种的,荔枝树旁边有一棵菠萝蜜树,底下还有一棵阿伯种的李子树,天井前过桥圳边有一棵桂圆树,树下种着一大堆万年青,那个猪栏门口的五棵黄皮树,也是阿婆种的。阿公讲,你阿婆落澉头正通九阿妈那玩,她给了一颗黄皮,吃了黄皮肉,剩下五颗籽拿转屋面前种,好心护理,长了五棵黄皮树。我家的猪栏屋,不到二十平的泥瓦房,也是早期阿公和阿婆遮风避雨的家。
阿公和阿婆,先后养育了一女三子。我爸是第三,有姐姐和哥哥以及弟弟。我爸63年出生,我伯父五几年生,等到他们大概二十多岁的时候,开始在绿水涌西北侧山岭向阳面开梯田种荔枝和桂圆树,也算是开始搞副业吧。挨着是作庭二伯的果园,也是种荔枝和桂圆,对面是阿炳哥的果园,还是种荔枝和桂圆。后面,我爸不护理了,阿伯和伯母打理,带着堂哥们又沿东北侧开辟了比之前大一些的梯田,除了种桂圆,还在桂圆树下种玉米和黄豆黑豆花生等农作物。我爸后来还养鸡养鸭。
小时候经常喜欢随堂哥们去逛果园,小木屋搭在半山腰以上,倘若整个果园地形比喻城一个人的话,小木屋在人肩膀处的位置。果园里面的树上和杂树藤包里面,堂哥偶尔还能发现鸟窝。荔枝也像苹果一样,有很多品种,像厨房门口的荔枝品种是四月红(农历),果园里面的是糖剥和桂味,等到五六月,也就是水稻快收割前。我小时候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跟屁虫,也跟着堂哥们去看果园。每去一次,可能都会问一次,荔枝熟了没,可以吃了没?荔枝开花和果儿都是一簇簇的,果儿会慢慢由青变淡红变红再变红紫色,倘若红到发紫也就过了果肉最好吃的时效了。
(阿炳哥果园边的杂树生花)
上学,学过一篇肖复兴的《荔枝》:“那时,北京很少见到这种南国水果,时令一过,不消几日,再想买就买不到了。想想活到28岁,居然没有尝过荔枝的滋味,再想想母亲快70岁的人了,也从来没有吃过荔枝呢!虽然一斤要好几元,挺贵的,咬咬牙,还是掏出钱买了一斤。”我们南方人完全无法理解老师的讲解。
像簇类开花挂果的果树,比如荔枝和桂圆,一般都不能熟一颗摘一颗,特别是黄皮果儿,从青变成黄熟,在变成黄黑紫的过程中,倘若摘熟一颗摘一颗,第二年挂果的时候,一簇黄皮果真是青黄竞赛。像我这馋嘴孩儿,蹭得蹿到黄皮树上,像只学飞鸟儿一样,到处寻觅熟黄皮果,为此没少被人骂——阿公到我爸妈,现在想想,我真是打小就脸皮厚为了解嘴馋不怕骂。后来,五棵黄皮树,我家分了猪栏门口的两棵,堂哥家分了两棵离阿公厅较近的,满树分了一颗最小的。厨房门口的荔枝树也分我家。
荔枝和桂圆挂果,特别是快熟的时候,得守着,怕其他村的人家过来偷摘了。在果园的时候,最喜欢下雨,夏天暴雨阵雨来的时候,乌云从东南南边或西北边或射广嶂那儿的天边铺滚过来,快的时候,不到半小时天就滴水落来了,鸟儿在这个时候纷纷回巢,红背毛鸡会底底飞回杂树藤包。在绿水涌掌牛的阿二叔,往往能够寻觅到他们的老巢。
阿伯,阿茂三哥和秀容姐,我们从外面回到林中小屋躲雨,阵雨落下来拍打在草屋顶上,透着门口和小窗户看外面的雨水,看岭岗下田中的水稻……看着现在荒废的果园,或许以后可以找个山坳搭一个属于自己的林中小屋,最好是悬空山崖搭在树中间,比起三亚人间天堂鸟巢树屋还要原声态。
隔壁作庭二伯的果园,他也长年累月地在护理果树,对面阿炳哥两公婆也是。三家果园,阿炳哥家的果园位置最好,在大石岭和圆岭余脉的落差的平缓中段处,日照时间比阿伯们这边的果园长。他家的果园是从亲人的花生坡地置换规划做起来的果园,另外还有一家几百亩的果园在圆岭西边,那是可以看清射广嶂山头的地方,是50年随着民兵跑到台湾的廿二公邮寄钱款回来投资做的果园。
我独自一人逛了一圈,在山口处,向西北看,发现的新土之处,有一座等待埋葬人的新坟,看起来风水甚佳。从山嘴处下面,向东南圳边走,在有路和无路之间行走,记忆重回脑海,这边有三棵苦楝木,还想起天井前万年青边上也有一棵阿伯种的苦楝木。苦楝木,果儿可入中药,其中川楝子最有疗效,主要舒肝行气止痛,驱虫。用于胸胁、脘腹胀痛,疝痛,虫积腹痛。
(根连根的量)
记忆之虫,爬到正金和阿昭哥的中药格子,期待能够寻找一味提高记忆力的药,脑白金不算,必须是一种由果类气味触发的记忆。
阿昭哥是个老中医,阿炳哥也最喜欢去找他聊天。我们这儿是大家族聚居地,也有字辈,到我这一辈是第十七辈,正字辈。从曾祖父往下的字辈是懿期举作正邦家……同宗不同族,各大家族生儿育女的时间差,造成晚婚晚育的家族的后代辈分比早婚早育的家族的同龄人辈分后代大。比如我虽是正字辈,阿炳哥和阿昭哥也是正字辈,可是他们年龄比我大四五十岁,隔着一代人。
抬眼看阿炳哥果园边杂树生花,迈过过膝草,走到果园里,旧日荔枝花簇簇开,荔枝果红满山坡,而今已是人去楼空,旧伞柄挂窗口,罗勒满地疯长,合抱双樟树外面是空空的养猪场。坡地上,好像是九伯在整理坡地,远远看着,不敢张口,也不忍心打扰劳作中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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