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山 胡根庆//鲧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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鲧夫泪
老秦如今已退休近10年了，退休回家，沒了工作压力和负担，身心顿感轻快了许多。
老伴对他说，在外地教学几十年，整年在家里呆不了几天，如今咱一家人团圆了，又逢上好时代，吃穿不愁，咱俩可要好好享受享受晚年生活。
老秦觉得老伴的话言之有理，因此对儿子儿媳的诸事从不过问，儿子儿媳又特别孝顺，儿子干活回家，时不时买些好吃食孝敬二老，儿媳一日三餐，变着花样做饭，又亲自给公公婆婆端饭菜，老秦和老伴吃毕后，出门和村里老年人晒晒太阳，聊聊天。有时在家含饴弄孙，也是尽享天伦一大乐事。
左邻右舍皆羡慕地说，你看人家老秦多有福气！又有退休金，手头不缺钱花，儿子儿媳又孝顺，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多幸福呀！
老秦呢，也觉得自己老来有清福可享。因此每日和老伴乐得合不拢嘴，逢人就说儿子儿媳如何如何好。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
就在老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安享晚年的人生旅途中，老伴竟得了脑溢血死了。
这对老秦不啻是个晴天霹雳，沉重打击！
老伴猝然撒手人寰，简直让老秦痛不欲生！
好在儿子儿媳孝顺，让老秦心里得到些许慰藉，老秦白天吃过饭，在大街上与乡邻们一起闲聊聊，倒也过的去。不过，到晚间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在床上，免不了思绪难宁，又想起了几十年相濡以沫的老伴，有时梦中竟出现了和老伴生前在一起的历历往事……
这真是：
情到深处人孤独呀！
老秦有文化，过去读过不少相思之苦的诗。不知怎的他想起了这首诗：
梦里销魂梦外真，
回云带月复来春。
天涯彼岸思无数，
白发苍颜两地人。
陡出几多惆怅思念老伴之情。
遂脑海又浮现出“苦情"诗一首：
日暮天飞雪，
风寒影坐堂。
铺笺研郁墨，
挥笔著愁章。
情锁三生苦，
心囚一世伤。
难奢同白首，
唯愿梦成双。
老秦就这样夜夜思念纷纷，浊泪涟涟…
而到白昼，老秦强装欢颜，苟且度日。
日子一久，儿子儿媳以为老爹从痛苦中摆脱出来了，对他也不那么伺候周到了。有时难免到吃饭时，儿子儿媳干活还未回家，老秦就自己动手做好饭菜，可儿子儿媳回来又嫌他做的饭菜不可口，叫他以后别再做了。
老秦觉得和儿子儿媳在一起生活多有不便，便提出要回老院一个人独自生活。
儿子儿媳同意了。
老秦搬到老院过起了独居生活。
光阴荏苒，转眼秋去冬来，为了取暖，老秦在小屋里生了火炉。
这天清早起床，老秦觉得头晕目眩，急穿衣欲到保健站看病，然而刚走出屋门，却一头栽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老秦头脑稍稍清醒后，便从地上爬起来独自开了家门，踉踉跄跄地来到了保健站，经医生一诊断，竟是煤气中毒了……
儿子儿媳知道后，要接老爹回家住在一起，可被老爹拒绝了。
老秦仍固执地住在了老院。后来有好心的村民劝老秦说，你一个月有几千元工资哩，何不找个老伴伺候你呢？这样，有个头痛脑热什么病，也好有个人照护。
老秦经村人再三劝说，终于动了心。
后来，经人介绍，老秦找到了邻村的一个小他五六岁的老伴，准备择吉日把她接回家里。
一切商定妥后，老秦觉得应该告诉儿子儿媳一声。虽然他知道儿子儿媳孝顺着哩，他找老伴这样也能减轻他们负担，但毕竟是家里大事，应该事先让他俩知道。
老秦把找老伴的事给儿子儿媳刚说出口，不料却遭到儿子儿媳坚决反对。
儿子说，这事叫外人知道了，还说我和媳妇对你不孝顺，逼你走这条路哩！
儿媳则说，你要找老伴，这不是让人戳我夫妻俩脊梁骨哩。叫你儿子和我脸往哪儿搁？
老秦解释说，我用工资找老伴，这样有病也有人照料，这不是减轻你俩负担吗？
儿媳不客气地说，我俩叫你接回去，有吃有喝，你不听话，找老伴擦醋哩！
老秦说，我找老伴，还不是想减少你俩口负担吗？
儿媳强硬地说，你找老伴是给我俩带麻烦哩！你一个月少说也得给人家几百元，平时吃喝穿戴行门户还要花销，再说以后人家死了，谁埋葬？这麻烦事多哩！你想过没有？你不听话非要找老伴，我俩就干脆不给你养老送终了！
老秦吃了儿子儿媳闭门羹，顿时心灰意冷了。
俗话说，好汉不提当前勇。想当初，全家人生活全靠他一人挣工资养活，后来，他又花了近十万元给儿子娶了媳妇。谁料到如今儿子儿媳羽翼丰满却不怕他了！
不过，老秦也清楚地知道，好汉死在儿女手里。老秦没有女儿，就这一个儿子，还指望儿子儿媳为他养老送终哩。
于是，当天老秦强忍满腹委屈，就和邻村那个老伴分道扬镳了……
从此，老秦仍一个人生活在老院。白天，老秦自己吃罢饭，仍到街上和老年人坐坐，不过，他是一脸愁云，一言不发，佛仿一下衰老了许多……
到晚间，老秦吃罢饭，沒有心思去看电视，而是把老伴遗像抱在被窝里，对着老伴遗像默默地说着心里话，说着说着，不由地就想起了陆游怀念唐婉的诗句来：
城南小陌又逢春，
只见梅花不见人。
玉骨久成泉下土，
墨痕犹锁壁间尘。
顿时悲从中来，浑浊的泪珠就顺着老脸滚落下来……
2021年2月2日下午写于西村
后
稷
文
苑